琼华石盘高低错落,层次分明;各部之间,有石桥如虹,横空连接。可想而知,琼华所处高山之巅,本就云烟缥缈;现在这些壮丽楼阁在云中漂浮,走在其中,以前仰望在天的白云,此刻就在身周浮动,触手可及,则哪怕再是凡夫俗子,到了此地,也觉得心神灵澈高洁,不仙而仙了。
不仅如此。按理说离琼华派最近的太一仙径寂玄道,一派冰天雪地;而从山下仰望昆仑高山,也见到绝顶之巅全都是皑皑白雪。这也符合常识,不用说僻处西北寒苦之地,就算是气候温润的南国,真有山峦高到昆仑山这个程度,也一定是山顶常年积雪。毕竟越往高处,越寒冷,这是常理。可是,地处昆仑山巅位置的琼华派道场,却颠覆了这一常识。这里丝毫无视周围环抱群山的皑皑白雪,而是到处百花齐放、绿草如茵、清池荡漾、杨柳依依。“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这句话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不仅花草葳蕤,这里还有前所未见的仙禽、仙兽、还有仙虫。有雪白的麋鹿在芳草林中从容漫步,有金色的蝴蝶在鲜花丛中翩翩飞舞,有丹顶的白鹤在流云雾中优雅翱翔,还有七彩的鸾鸟,舒展着跟传说中凤凰一样的神异丰姿,在琼华派的天空上翩跹往来。
最特别的是,在这样仙山福地,仿佛地心的引力也大为减弱。云天河三人跟在虚邑后面行走时,只觉得足下每点一次地,便飘然而起,轻飘飘朝前迈进,转眼便是一大段距离。跟在虚邑后面,半飞半走地前行时,云天河三人还能时不时看见路边的玉石广场或是芳草绿地上,有三三两两的羽士道人,在修炼剑术;衬托着仙气盎然的环境,那姿态显得极为优美雅致。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远处的琼楼玉宇之中,不时有灿烂的剑光冲天而起,如流星般划过长空,转眼消失在天际。不用说,这定是琼华中人御剑飞行,不知去天下何处斩妖除魔或是寻道访友了。
可以说,琼华派缥缈的环境、雄丽的楼台、仙幻的兽禽、灵异的人物,甚至奇妙的走路特性,都已经让云天河三人足够震撼。那领路的虚邑,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宣传,就足以让三人肃然起敬,满怀敬畏。在这样的情境里,平素活泼的韩菱纱,也始终容颜肃穆,不发一言。
一路无话。当踏上一条两边夹水、笔直漫长的玉石道路,一路行走,便看到道路的终点,乃是一座巍峨壮丽的高大宫殿。因为建在一座石丘之上,这宫殿显得高高在上;它的两侧各是一处晶澄无比的湖泊,正门台阶的两侧,则各有一尊玉石雕成的女神雕像,几乎跟正门顶上的匾额平齐。
“这里便是‘琼华宫’。”虚邑将三人带到琼华宫门口,介绍一声,便踏上高高的台阶,转眼来到大殿正门前。
这时琼华宫的殿门大开,云天河他们站在门边,便能看见空旷的大殿之中,只站着一位体态修长的道人,正背对着门口。只见旁边虚邑道人对殿中之人躬身行礼:“掌门,弟子已将他们带来了。”
“虚邑,你且退下。”那掌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虚邑又躬身一礼,便转身离开。
“这声音……”韩菱纱看着大殿那掌门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些惊讶,“掌门是……女的?!奇怪……创下莫大声名的琼华派,怎么掌门是个女的?”
韩菱纱这般想,倒不是对女子有什么歧视;她自己本身就是女子。但在时下,确实重男轻女,小门小户还罢了,真正重大的帮派教门中,执掌大权的都不是女子。有这样的缘由在,韩菱纱在掌门说话时,听出是一个威严但好听的女子声音,就比较惊讶。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便对殿中的女掌门充满了敬意:“以女子之身,能执掌这个人才济济的修仙大派,那她一定天赋过人、惊才绝艳吧。”
她心中猜测之时,便和云天河、柳梦璃一起走到了大殿中,在离琼华掌门不远的地方站定。
听得他们的脚步声走到近前,那掌门也转过身来,打量云天河几人。这时云天河等人借着殿中青色夜明珠发出的光辉,也看清了这位琼华的女掌门。出乎云天河的意外,本来他想象着修仙的琼华派“老大”,应该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头儿,样子应该和庙里的太上老君像差不多。谁知道,这时候一看,却见是一个素衣如雪的女子。
琼华派的掌门,容颜并不算很美,但依然能称得上秀丽。她的身形苗条颀长,头上秀髻高耸,堆若轻云;两道娥眉弯如新月,与寒潭秋水般的双眸相配,散发出一种清寒威严的气息。云天河看着她,撇去外貌上的初印象,只觉得这模样儿不错的女掌门,却是脸色深沉,目光幽邃,一股威严神圣的气息由内而外生发,弥漫在窈窕的身躯周围。
云天河打量掌门之时,掌门也在看他。凝望片刻,她朱唇轻启,与清冷威严的姿容相反,她的语气中还似乎带有些迟疑:“你……叫什么名字?”
“啊?问我?”云天河没想到掌门一开口就是跟他说话,有些紧张,“我、我叫云天河。”
“哦。”掌门脸上神色不动,沉吟一时,忽然开口道,“你爹是云天青?”
“是啊,你、掌门也认识我爹?”云天河大为惊讶。
“是。”掌门说道,“今日我在敬天之屋,以天珠占卜,得知会有故人之子前来,想必卦象中说的就是你了。”
“我爹……他以前真的在这儿待过?”云天河还是不敢相信。
“不错,你爹确实曾入琼华派,只可惜他修行半途而废,后来就自行下山去了。”她看着少年,泠然的脸色中,稍微露出一丝笑容,“如今他可是心有遗憾,才嘱咐你上山拜师?”
云天河摇了摇头,答道:“是我自己想来。爹很早就死了,也没交代什么。”
掌门闻言,微微吃惊。“他……竟已过世了?怎会如此……”自言自语两句,掌门忽然陷入沉默。
“……掌门?”等了片刻,云天河叫道。
听他相唤,掌门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也罢、也罢,死生由命。”她看着少年:“我道号‘夙瑶’,近日本门将有大事,我原不想节外生枝,但念及故人情义,且让你们几个试上一试。若能通过考验,我便破例一回,让你们入门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