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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顾三爷（第1页）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人群外传来一道呵斥声，人们顿时闪开一条道路，现出一名年约五旬的老者。

“三爷爷，我今天下乡遇到一点意外，有两位族叔受了些轻伤。”顾绎忙对来人说道，此人正是顾绍芳的三弟顾绍芬，他是顾氏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人，但作为千墩镇的粮长，在千墩镇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算得上是个土皇帝了。

“有人受伤？遇到什么事情了，小绎你没事吧？”对顾绎这个顾氏的麒麟儿，顾氏三兄弟都是非常重视的，顾绍芬开口就是对顾绎本人的关心，足见在其心中的地位。

九岁便中秀才的顾绎可是担当着光耀顾氏门楣的重任，更是打破了杨廷和十岁中秀才的记录成为大明王朝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没事三爷爷，不过送我回来的两个族叔受了点轻伤。”顾绎主动走到顾绍芬身前解释道，“今天我带狗子下乡去给奶娘瞧病，不想却遇到三个偷粮贼。。。。。。”

接下来顾绎将自己如何遇到颜思齐等人被村民追打，一直到小四小五偷偷挣脱绳索逃走，向众人娓娓道来，当然在他口中逃走的是三个人而不是小四小五两个人。

他口才本来就好，不但顾绍芬，连一旁的一众长工仆役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说到顾绎和狗子与三人对峙的时候大家都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虽然顾绎身材高大异于常人，但大家都知道毕竟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好在我从小习武，跟那个叫小五的对了一拳没落下风之后，约莫是担心他们大哥的伤势，所以并没有继续与我们为难，带着受伤的老大趁黑逃走了，然后我们就赶紧回来了。”

“你人没事就好，以后下乡记得多带几个人，前天你二爷爷还和我说淮北大灾，最近不少难民往南边过来，其中不乏奸佞之徒。”顾绍芬微微颔首，又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不要到处显摆了，这哪像个十二岁的娃娃啊！”

“是，孙儿晓得。”顾绎连忙乖巧应道，不管能不能照办，家中长辈特别是三位爷爷对他的宠溺他自然心中有数，所以在他们面前顾绎一向都是听话的乖宝宝。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明天都不要干活的吗？”一转头顾绍芬又变回了顾三老爷，他的温柔可不是给所有人的，虽说顾氏一向待下人宽仁，但主家的威严还是要的，顾氏书香门第，官宦人家，最重的就是规矩。

众人闻言纷纷向他见礼告退，不一会院中就剩顾绎祖孙二人外加一个狗子，那两名受伤的族人都有人安排下去了。

顾绍芬交代完也自准备离去，却不想被顾绎叫住并请到自己的院中。

“三爷爷，刚刚人多口杂，孙儿并没有说实话。”顾绎先请顾绍芬坐定后，才在他下首落座，一脸严肃道。

“嗯？”

“我一开始就发现这三人可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只有经常在海上风吹日晒的，才能有他们那样粗糙的皮肤，而且三人手上的功夫应该都不弱。

另外从受伤那人的伤口来看不是同行仇杀，必然就是官府追剿，民间不可能有如此锋利的武器。”

见顾绍芬并未问话，他直接说道：“受伤那人此时就在我们家冰窖之中，逃走那两人也是我故意放走的，之所以让他们打晕两位族叔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们真是被官府追缉，相信很快就会有差役前来调查。”

顾绍芬并非寻常乡间老头，若按后世来看他也算得上是一乡之长了，所以听了顾绎的话他并没有因为这个侄孙收留逃犯而感到惶恐，而是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既然他们有可能是官府追捕的逃犯，那你为什么要救下他们，而且你也说了他们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你就不怕他们是倭寇，引狼入室吗？”

“是不是倭寇不敢说，孙儿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海商！孙儿为颜思齐检查伤口时发现他的衣着用料非常考究，这年月可没有倭寇胆敢劫掠富户，再说即便他们真是倭寇，上了岸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顾绎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就是想让顾绍芬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如果被爷爷们感觉到只是小孩子玩闹那就大事不妙了。

因为不能直接说颜思齐是以后的开台王，他只能找一个令人信服的借口：“孙儿自小读史，发现我大明之所以倭患严重，究其根本只在海禁二字，大部分倭寇原本也只是海商而已，但是官府断了他们财路，加上官兵孱弱，自然就有胆大妄为之徒勾结倭人由商而寇。

自从戚大帅平倭以来，为寇风险太大，这些人自然又由明转暗，老老实实做起他们的商人了。今时今日，又有谁敢纠集倭人犯我大明呢？”

“即便如此，那你救他们所为何来，难不成你想让他们拿着金银财宝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哪？”出乎顾绎的意料之外，顾绍芬听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既没有吃惊，也没有发怒，只是神情平淡地问道。

看着三爷爷的表情，顾绎心中惊疑不定起来，这老头到底想啥呢，自己在家窝藏一个很可能是倭寇的逃犯他应该是这种表情吗？

摸不清顾绍芬心思的顾绎只得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想法：“三爷爷您看啊，去年爷爷为了修秦峰古塔，居然要卖自己的墨宝，您说咱家是不是很缺银子啊？如果我们家也能做点海商生意，不但家里能多些进项，以后孙儿购买药材啥的也不用再让您为难了不是。”

“你想做海贸生意？就凭你救了个不知根底的海商？”一脸淡然的顾绍芬终于显出怒容，不过他还是耐下性子做起了思想工作，“绎儿啊，你要知道，商贾只是微末小道，你可是我大明朝年纪最小的秀才公。三爷爷知道你脑子聪明，有自己的想法，你只须好好读书，日后举人进士必然不在话下，若是中个状元，必然能光耀我顾氏门楣。

虽然你爷爷曾祖高祖都是进士出身，但咱们这支已经多少代没人中过头甲了！你学些杏林之道治病救人我们不会干预，若是行那商贾之道三爷爷可不答应。”

顾绎两世为人，自然不会与他争论商业的重要意义，只是说道：“三爷爷，孙儿也不是亲自经商，这些事情不是都有下人去做吗，我也就是提个思路。”

顾绍芬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没有继续说教，他知道这个侄孙天赋异禀，天生聪慧异常，小小年纪就有着非常成熟的思想，于是他话锋一转道：“前阵子听你二爷爷说你小子把他一生的藏书都读完了，是不是真的？”

顾绎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差不多基本读完了，二爷爷说下个月大爷爷大寿带我去县城，以后就在县城府上读书，说是大爷爷从京城又带了不少新书回来。”

顾绍芬赞许地点了点头，都道顾绎乃是顾氏的麒麟儿，他的聪慧一直都在刷新着顾氏诸人的认知，但是十二岁读完十余万册藏书仍是让其震惊不已，此时他也不由起了考较的心思，问道：“绎儿，你可知道这大明海禁自穆宗皇帝开关，我南直隶盛产丝绸、茶叶、白糖，可谓商业繁华，理当为最佳开关之处，为何南直隶不开关却放到福建那等穷乡僻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