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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海盗们的故事（第1页）

原来颜思齐本是福建海澄人士，颜家在海澄也算是大户人家，颜思齐少年时无心学业，家人便将其送往莆田少林寺学武，只想着或许文不成武能就。

没想到这个决定却为日后埋下了祸根，颜思齐虽然学文不行但学武却颇具天赋，加上颜家给寺里进献的香油也足够，师傅们教得自然十分用心，因此他一身武艺十分了得。

万历三十一年，十五岁的颜思齐回家探亲，路遇税监高寀的家奴借口收税逼迫良家女子，甚至当众扒开了那女子的衣服。周围围观者甚众，却都敢怒而不敢言，颜思齐本来就是豪侠性格，此时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时的颜思齐还是太傻太天真，他以为那些税吏恶奴是可以讲道理的，没想到一个恶奴见有人敢管闲事，不等颜思齐开口便挥起棍棒向他的脑袋砸去，结果可想而知，一帮人被他一个人围殴了。

毕竟还是一个少年，武艺虽然不凡，但打架的经验却是不足，混战之中没有把握好力度，几拳便将高寀的一个家奴活活打死了。

这下可不得了，明朝的太监可是文臣武将都不敢惹的存在，更何况只是一介地方豪强。

虽然花费了大笔银钱，打死的也不过是一个家奴，权势滔天的高公公也只是放过了颜家，对于当事人颜思齐却要赶尽杀绝。

不但派出爪牙到处寻找颜思齐的下落，更是指使官府发出海捕文书，颜父无奈之下只得托朋友将儿子送往日本避祸。

有明一朝自太祖朱元璋以降，历朝历代都例行禁海，但却无法阻挡人们对现实的抗争和美好生活的向往。

福建不似江浙自古就是鱼米之乡，闵地山多地少，如果不靠大海根本无法养活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百姓。

因此虽然朝廷禁止出海，仍有许多人偷偷出海打鱼、经商、移民。人们北上日本，南下吕宋，到处都有中国人的足迹，加上隆庆皇帝开放海禁，出海人数更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规模。

万历三十一年，当颜思齐来到日本的时候，光是平户岛的中国城就有大明海商三四万之数。

背井离乡的颜思齐初到日本，无以为生，只得在亲戚的介绍下当了一个裁缝学徒。直到第二年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改变了颜思齐的人生轨迹，这个人就是李旦。

李旦也是福建人，祖籍福建惠安，自幼随父亲在南洋经商，本是南洋华商的首领，不过因为当时占据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屠杀华人华侨。身为华人首领的李旦自然也不能幸免，虽然侥幸没有被杀，但却被贬到一艘商船上做了奴隶。

直到万历三十二年在老乡的帮助下逃出商船来到日本。因为意气相投，虽然年龄相差了二十多岁，但是奴隶李旦和裁缝颜思齐很快便结为了异姓兄弟，靠着李旦多年的人脉和经商经验，加上颜思齐的武力，两人没用多久便在日本经营起了不小的势力。

李旦吸取了在菲律宾的失败经验，积极结交日本头面人物，成为长崎奉行长谷川权六、平户岛主法印镇信的座上宾。恰逢德川幕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厉行海禁。

李旦通过自己的关系网拿到了幕府颁发的‘朱印状’可以通行日本海，所以没过几年又成为日本华人领袖。时至今日名下海船几百艘，手下数万人，连西洋人都敬称他为“中国船长”（CaptainChina）。

颜思齐乃是李旦集团的第二把交椅，也就是他自己所说的二当家，因为彼时的海上亦商亦盗，因为不合法自然没有官方保护，所以只有自身武力强大的团伙才能在这个行当里分一杯羹，颜思齐在李旦集团主要就是负责绝大部分的武装商船。

他这次也是奉了李旦之命到大琉球岛（后世台湾）考察建立基地，顺便带几条船与松江府海商杨六杨七交易。

听完颜思齐的话，顾绎不由沉默不语，一方面对此时的大航海神往不已，另一方面又为自己不能亲身参与其中而深感遗憾，恨不得马上就能长大好组建船队出海，在大海之上叱咤风云。

“大海茫茫，官兵能准确知道我们船队的行踪，而且能够提前埋伏，必然是有人出卖了我，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颜思齐还是念念不忘心中的疑惑。

“官兵能够准确伏击大哥，肯定不是临时起意，必然是早就布置好的圈套！”顾绎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也试图帮他一起分析起来，“大哥也说了，大海茫茫，即便船队出了奸细也没有办法通知官兵。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让你前来松江府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颜思齐闻言顿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喊叫起来，完全没有了先前沉稳的风度，“大哥不可能害我！”

“我只是说这是一个阴谋，可没有说是船长的阴谋！”顾绎缓缓说道，神情似笑非笑。

颜思齐闻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次瘫软在床上，这个历经苦难的大汉多少挫折都没有将他击倒，不想却被顾绎一句话打败。

这些天他一直在苦思分析出卖自己的凶徒，内心也隐隐有过顾绎这般的猜测，可下意识都回避了过去。

自己和大哥那可是十几年的交情，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大哥会害自己。

顾绎见他如此萎靡亦是心中不忍，便开口劝慰道：“颜大哥不必难过，我父亲曾教过我，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现在只是猜测。”

“父亲确实是父亲，不过不是这辈子的父亲。”顾绎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也不知道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又会如何跟杀了自己的大哥顾江相处呢。

这边颜思齐闻言却是心中一震，对此深以为然，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兄弟还有什么想法吗？”

“刚才听大哥所言，李船长如今也已年近古稀了吧？”顾绎答非所问道。

“不错，大哥今年六十有二了。”

“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也是时候该筹谋后事了。李船长有子嗣吗？”

“当然有子嗣，只是早年大哥妻儿被红夷人所杀，如今长子李国助也不过十五岁。大哥也一直将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如今很多事务都是由他参与处理。”颜思齐怕顾绎误会，又接着补充道：“国助和我的关系很好，小时候一直跟着我学武的，这孩子生性纯良耿直，不会害我的。”

顾绎闻言点了点头，思考片刻后猛地一拍大腿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弟有八成把握李船长没有参与这次阴谋，甚至他才是阴谋的主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