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听妹妹的,元夕这样的好时候当乘兴同游才是话还未完,容霓便挽着她向前去逛了,留下容霄和陆其思默然对视一眼,忙无奈跟了上去。
容霓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见了新鲜玩意儿便拉着身旁女子过去瞧热闹,活像花丛里穿梭的飞蝶,一会儿去看台子上的傀儡戏,一会儿去看优伶戴竿顶碗,一会儿又在一堆花花绿绿的面具前挑拣,一迭声的喊哥哥来付账,女子就在一旁带着温婉的笑看她。
眼看容霓又蹦哒着去前面看人打胡饼,陆其思也跟上去看顾,容霄才能寻了空当与女子并肩相谈,我妹妹她一向爱玩闹小姐莫见怪。
公子不必介怀,妹妹这开朗活泼的性子极好,很是令人喜爱。女子仰头看向容霄回道,清瞳含光、嘴角噙笑。
容霄看着这笑晃了晃神,忙避开目光暗骂自个儿不争气,却又见女子手里拿着只垂着耳吐着舌的面具,可不是一只大黄狗,小姐怎得买了这样一个面具?
方才妹妹挑了这只给我,说这面具诙谐生动,我见了也觉得有几分滑稽可爱。
容霄看着前边儿仿佛一阵小旋风的妹妹,呵呵干笑了两声,是挺滑稽的。
两人正说着,便闻得阵阵琵琶声传来。循声抬眼,是一旁集韵坊里伶人们在奏乐。却说这集韵坊乃西市最大的乐坊,其中豢养伶人乐师上百,身上皆是自小习得的经年技艺,所奏之乐多舒和雍容,甚合如今盛世安泰之景。
就如此刻这琵琶声,袅袅娜娜、扶风渡柳而来。
这琵琶弹的极纯熟,只是少了些铮铮之气,倒是可惜了。容霄幼时曾与父母一同在军中,听过那营帐里的琵琶声,除开玉珠走盘的婉转清亮,亦有疾风骤雨、铁骑突出的壮丽豪情。
公子说的极是,女子亦点头道,这琵琶声虽轻柔婉转,却失了铮淙风骨,过分软了。现今京都人多爱琵琶婉约悠扬,却不知琵琶亦能作催阵激荡之乐。
是了,容霄听她之言正合自己所思,向她笑道,若说精绝的琵琶乐人,当属洛阳袁五娘,当年她曾随军西征,战前奏催阵之乐,十分清越畅快,只是如今不知这袁五娘身在何处,也难再闻如此琵琶声了。
女子闻言莞尔,这便巧了,两日之后元月十七,袁五娘会来安兴坊飞云楼演艺。
容霄垂头看向她,诧异道,袁五娘一向如闲云野鹤自由来去,小姐怎得知晓?
我幼时曾与袁五娘见过数面,亦有几分半师之谊。女子柔声道。
原来如此,怪道小姐对这琵琶有如此高妙见解。容霄恍然,又问道,小姐那日也会去?说着脸上带了几分忐忑笑意望着她。
女子见他面上期待之色,面庞酒涡亦是分明,一双眼睛晶亮,不由得笑答,那是自然。
容霄正开怀,却见一小厮赶了过来,对两人做了个揖,又说道,小姐,方才府里传话来说有要事,要小姐快些回去。
好,我知道了。女子点头应道,停了一瞬又回身望向容霄,欠身施了一礼,温声道,公子,那我先回家了,还望向令妹转达歉意。
小姐言重,容霄亦拱手还礼,动作间仍带着那不羁少年气,笑道,两日后还望能与小姐一同至飞云楼聆听袁五娘的琵琶曲。
嗯,改日再会。女子微笑道,回身行至那小厮驱来的青绸马车前,见容霄还立在原地、唇带笑意看着她,遂也笑着对他挥了挥手,上了马车。
容霄看着那马车远去,消失在元夕的锦彩繁光中,又垂首暗自雀跃了会儿,继续往前去寻容霓与陆其思。
哥,那位美人儿姐姐呢?容霓正与陆其思围观着街边跳胡旋舞的舞姬,见容霄过来,便出声问道。
她家里有事,回家去了,还让我与你说抱歉。容霄答道。
这么快就回家去了呀,真可惜,好不容易有一个生得美又性子好的姐姐呢,现在又只剩你这不靠谱的哥哥了。容霓撇着嘴遗憾道,又问容霄,那位姐姐叫什么名儿呀?家在哪个府上?我以后要去找她玩!
容霄这才发觉,方才竟一直未问女子姓名,亦不知其府邸何处。
容霓见他这愣怔样子,便知他定是只顾着乐,旁的都忘了,我的好哥哥啊,你还当真是不靠谱!闹了半天连人家芳名都不得知呀!
你就靠谱?方才姐姐姐姐的拉着人家玩,你就问她姓名了?容霄反唇相讥。
容霓方才只顾拉着美人儿姐姐东瞧西看凑热闹,旁的自是抛到脑后了。
陆其思看着这兄妹俩大眼瞪小眼两厢无言,深深叹了口气,原是亲生的兄妹,不靠谱到一块儿去了,倒也不必互相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