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似乎兴致颇佳,听得聚精会神,还时不时地问些问题与永宁互动一下。他的举动,倒让永宁越发地看不明白,言辞间也更谨慎了起来。
这精力一集中,时间便过得飞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永宁的话堪堪告一段落,便有小太监低眉顺眼地提醒李世民到了召见臣躬的时间。
永宁正想顺势告退,谁知李世民居然只是挥了挥手将那小太监撵了出去,然后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听说,你与晋王见过面了?”
“是”永宁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索性便不加掩饰地说道:“小道到洛阳的第二日,在家父的官舍之中遇到了晋王殿下……”
“听说,你原定今日便要起程离开洛阳?”李世民再度问道,比起李治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弄懂过眼前这个少女的心思。
“是”永宁面带微笑,目光中透着向往地说道:“虽然这些年小道去过不少地方,可是却仍有不少想去而未去过的所在,这条路小道会继续走下去,因为心之所向,所以便不觉得辛苦,甚至是乐在其中……”
李世民愣愣地看着永宁,她因为提起“心之所向”而面带荣光,似乎这样云游在外的生活,真的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李世民非常的不能理解,他一直以为永宁也是喜欢李治的,可是他偏偏从永宁的言谈之间,感觉不到这一点……李世民的脸色缓缓地沉了下来,问道:“这是你的‘心之所向’,那么朕的九郎,于你又是什么?”
永宁没想到李世民会突然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一时之间居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出。李世民冷着脸沉沉地看着她,全身的气势尽皆压在了永宁身上。
好一会儿,永宁才苦笑着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了木格子窗上,轻声低语般地说道:“曾经晋王殿下出现在我对人生的规划上过,只是,如今我已经明白,我能规划的只有自己的人生,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是能由着自己做主的,更遑论他人……在我入道那一日起,晋王殿下与我已经是两个世界,他是我不敢想,也不能想的人……”
永宁说这番话的时候,特意没有再用“小道”这个自称,这些话本不是她这样一个已经出家的道姑该说的,可是李世民的逼迫在前,又由不得她缄默。她抬头看着一脸沉思状的李世民,深深地吸了口气,抿了抿唇,很认真地说道:“有希望,才会绝望……五年前的事已经教会我,不要轻易对任何人、任何事寄予希望……我还年轻,受得起伤,可是家父、家母已日渐老迈,不能承欢二老膝下已经是我这为人女的不孝之过,如今万不能再为这儿女私情之事,牵累家中……求陛下垂怜”说着,永宁垂首跪了下来,一副任凭李世民发落的架式。
对于当年永宁入道之事,李世民心中对房玄龄、对房家其实多少都有些愧疚之意的。且不说李治自己中意永宁,就是李世民也是比较看好永宁的,本来好好的一桩喜事,结果被长孙皇后和长孙家给搅和的不成个样子,甚至带累得李治如今后院都平静不下来。
看着可怜兮兮地跪在那里的永宁,李世民无力地摆了摆手,让她平身。本来有意让永宁留下来,让李治好生欢喜一场的念头,不由得淡了下去,此时他多少有些理解永宁一贯表现出的那种云淡风清从何而来了,原来,为了不去绝望,所以,学会了不去希望吗?
李世民再次认真地打了永宁一番,然后便让她离开,最后终究没有开口留下她。
永宁一脸平静地缓缓走到殿外,蓦然抬头,正对上身形僵硬地站在殿门口的李治。永宁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他,可是听到了她在殿内说的话?
李治强撑着脸上的笑容,错身而过的瞬间,只留了两个字给永宁——保重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一三一章再离
第一三一章再离
永宁离开行宫的时候,天色已近午时。房玄龄早就安排了马车在行宫门口等候,永宁一直到坐上马车,脑海里浮现的仍旧是错身那一刹那,李治的眼神。
永宁不停地在催眠自己,让自己坚信自己没有看懂那个眼神的含意,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一直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可以爱上任何人,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爱情这个东西,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
每每听到人提起李治身边的女人的时候,她总是可以用最平静的表情面对,可是她的心却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她有多介意心会酸,会想逃开,可是离得再远,都会偶尔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人。看到美丽的景色,好吃的食物,有趣的事情,总会有想要与那个人分享的念头浮现。
直到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再会伪装,也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在意李治。很在意,很在意……所以,才会在看到他忧伤、无助又掺杂着点点绝望的眼神的时候,心会随着他的情绪波动。永宁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任眼泪肆意流淌,濡湿了衣衫。
房玄龄的官舍离行宫并不算远,待永宁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平静无波地浅笑着,迎上了高阳公主与房遗爱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永宁拉住高阳公主的手臂,笑容灿烂。
“没事就好……”高阳公主的语气有些犹疑,她敏感地察觉到永宁的情绪有些不对,可是既然永宁不说,她也不好提起,只是顺势拉着永宁的手,转身回屋。
午膳时,房玄龄特意回来用饭。饭后也不避讳高阳公主与房遗爱两口子,直接问道:“陛下可有提起要你留下的事情?”
永宁一愣,挑着眉说道:“爹爹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陛下并没有提起呀……”
房玄龄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魏玄成私下里跟我说起的,陛下似乎在他面前透过风……魏玄成有些忧心,他倒并不是对你,或是对为父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眼下时机不好,政局紊乱,不好让你在这个时候……”后面的话,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永宁说起,魏征当时说起这事的脸色和语气都差得要死,生怕他一心软把女儿给留下,反倒让李治身边不安生……
他们这些人早就看明白了,李治晋太子位只是早晚的事,如果李世民这次执意御驾亲征的事他们拦不下来的话,那么李治上位的事肯定会过渡到明面上来。这个时候,李治身边乱不得
房玄龄皱着眉头,满眼透着心疼地看向永宁,良久,才长叹了一声,说道:“原本你便是准备要今日起程的,虽然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午,不过为父也不留你了,你……走吧”他满含着歉疚地冲着永宁挥了挥袍袖,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心疼和不舍都深埋在心底。
“父亲大人”房遗爱一听就急了,现在可是大冬天,永宁如果这个时辰出城的话,怕是天黑之前都未必找得到落脚的地方,一想到永宁一个女儿家这么冷的天儿,要露宿在荒郊野外,他就止不住的心疼,可是他这一声呼唤,更多的却是对房玄龄的不理解。
“二哥”永宁一手按住了也想说话的高阳公主,另一只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