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直的脸色本就难看,听了永宁的话,愈发的难看,气恨的看着脸色惨白的房遗爱,暗恼这个莽撞兄弟居然连小他四岁的妹妹都不如。
房遗爱是真的被吓住了,张口结舌了半天,才蹦了句话出来:“这事是我做出来的,自有我担着……”
“你担着?!”永宁从房遗直的身上跳了下来,看着房遗爱有些扭曲的脸,声音又不由自主的高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去担?房遗爱,你究竟以为你自己是谁?如果你不是当朝宰相家的公子,你有资格站在高阳公主的面前吗?既是凭借了房家的门庭才有了这样的资格,那么你闯出的祸事,也自然是由房家替你担着!你总是在外头逞什么英雄,你觉得回家被爹爹、娘亲打一顿,便是有担当了吗?我今天明白的告诉你,担着那些事的还是爹爹,替你赔情的还是娘亲……看着爹爹华发渐生,你都不觉得惭愧,不觉得心疼吗?”
房遗直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扇到了房遗爱的脸上,他也气急了。他一直只当自家二弟素性莽撞,很多事都是冲动之下所为,却并不知道房遗爱是真的不知道轻重,不明白事理。他心里暗暗后悔,前些年不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学业上,若是在发现房遗爱被娘亲大人溺爱成性之时,便将他带身边教导,想来二弟也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房遗直却是再忍不住,一时泪涌。
他也心疼自己的老父亲呀!入职虽然不久,可是却也是知道自己的宰相父亲并不如表面看来风光,大权在握便是木秀于林,隔三差五便有攻讦父亲的奏折上达天听,虽幸皇帝信赖,可是这信赖真能一辈子?怕是最后还是会像小妹说的那样,应了景,往日种种就都成了罪过了!
房遗爱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他心里的确是糊涂的,但是妹妹的话,他却听了进去,原来自己的行为是可能会造成极大的恶果的,而这恶果却不是自己吆喝着说担起来就能担起来的。他脑子里一直闪着永宁说的那句“指不定哪天在那台子上被人当物件买卖的人就换成是我了”的话,自己也忍不住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如果真有那样一天,自己轻狂的行为给妹妹、给家人带来了那样的伤害,他还有脸活下去吗?
“我,错了!”房遗爱说的很缓慢,却掷地有声:“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也,再也不会……小妹,你别怕,二哥改,二哥一定改了这脾气……二哥虽笨些,但二哥会努力的,你,你别怕……”
房遗爱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原来是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妹妹,吓得妹妹想要出家求个清净。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再不跟以前一样肆无忌弹的行些轻狂之举了,他就算不能为房家添彩,但也绝对不会祸害了房家!
房遗直再次把永宁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她,说道:“大哥也会好好保护你的,小妹什么都不用怕,以后就乖乖的长大,等你长大了,大哥帮你挑个好夫婿,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然后做你的靠山,必不会让你的夫家欺负了你去……呆会儿回家,要跟爹爹认错,以后也不要再说什么出家修行的话了,不然,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嫂子都会难过的,知道吗?”
永宁低着头不说话,她的心其实也乱了。她今天出家的要求,再联系到方才的这番话,如果让家里的父母亲大人知道了,他们怕是会伤心的吧?虽然她挺乐意敲醒房遗爱的榆木脑袋,但是却一点也不想那两位老人家难过——她舍不得……
第一卷 风雨长安 第十七章 到家
“大哥,”永宁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头低低的垂了下去:“我,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可不可以,别告诉爹爹和娘亲?我怕……怕他们听了会难过……”
她小小声的请求,房遗直忍不住想答应,可是再想想今日发生的事情,和房遗爱难得的态度转变,又让他觉得这些话不能瞒着,于是,他轻轻的拍了拍永宁的背,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永宁有些沮丧,但是偷眼看看房遗爱沉思似的表情,不禁又有些庆幸,刚才这些话说的正是时候呀!房遗爱是早产儿,就生在玄武门事变那一天,当时卢夫人被吓的动了胎气,生下来后身体极弱,小半年就没断过大夫汤药的,为此房家两位大家长一向娇惯房遗爱。
就算是房玄龄气起来打的厉害,可是过后心里大概也后悔,每每的由着卢夫人可着劲儿给房遗爱进补,这些年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补药真的起了作用了,房家二郎是一天比一天强壮,就是光长肌肉不长脑子。这老两口一向把房遗爱当孩子惯着,这些话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今日借永宁的口说出来正好。
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就结束了,在家门口下车的兄妹三人眼睛都是红的,让候在门口的杜氏吃了一惊。
“父亲大人可到家了?”房遗直见妻子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有些不自在地问道:“可有说些什么?母亲大人可休息了?”
杜氏语气中带了点害怕地说道:“父亲大人已经回来了,说是让你和二弟、小妹回来后,就过去大厅……母亲大人也在大厅里等着呢……我看父亲好像很生气……”她说着,看了看房遗爱和永宁,心里着实好奇,房遗爱惹祸是常事,永宁岁数小惹祸也正常,可是连自家夫君大人都红了眼眶,这事儿可就不正常了。
正说话间,奶娘徐氏带了两个丫环走了过来,远远的看见兄妹三个站在门廊底下,便招呼上了:“唉哟,这外头下着雪呢,门廊子底下哪里能站人,大郎、二郎还是赶紧带着小娘子去见大人吧,小娘子年纪小,可禁不起冻……”奶娘说着便要来拉永宁。
永宁扭了扭肩,小退了一步,从奶娘的手里挣脱了出来。奶娘一愣,却也只当她发小脾气,并没有在意,反而更靠近了一步,说道:“小娘子今天出去可是惹大人生气了?没关系,去跟大人认个错……”
没等奶娘把话说完,永宁就红着眼眶、冷着小脸说道:“这事奶娘不用管,你也管不了……大哥,我就不去大厅见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了,我自己去跪祠堂就是,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大哥和嫂子去服侍二老先回去歇着吧,就是要教训我,等明天父亲大人下了朝,再到祠堂来,也赶趟儿……”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免哽咽了起来,拿着袖子蹭了蹭脸上的眼泪,昂着头便朝祠堂的方向走去,临去还交待奶娘和丫环们不许跟着。
站在梁国公府的匾额底下,房遗爱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就麻烦大哥、大嫂了,好好劝劝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别再为我生气,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也先去祠堂跪着去了,等明日父亲大人有了闲暇,再来行家法也使得的……别累着了……”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声音更小,只近在耳边的房遗直听了个分明。
看着弟、妹径自去了,房遗直叹了叹气,心里其实有些高兴自家二弟终于懂事了,可是再一想到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故,便还是觉得头疼欲裂。
“小妹和二弟,就这样走了,合适吗?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还在大厅里等着呢。”杜氏有些惊慌地看向自家夫君,越发的想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会儿却又不好开口问。
房遗直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的奶娘,说道:“不用管他们,让他们好好跪着反省一下也是好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那里,我去说!”这就是当大哥的命呀!
正厅中,卢夫人正看着铁青着脸却一言不发的房玄龄着急,这位自打回来后,就只交待了声让仨孩子回来后就来大厅见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这可把卢夫人唬得不轻,怎么看都觉得这回出的事不小,只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才六岁的小闺女怎么也在传见之列呢?这么大个丫头能惹出什么事来?……
她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连忙抬头向屋外看去,却见进来的只有房遗直两口子和奶娘带那两个丫环,并不见房遗爱和永宁,不由急声问道:“二郎和永宁呢?”
“哼——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躲在外头不敢进来了?”房玄龄冷哼了一声,终于开口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房遗直先上前行礼,然后才替弟弟、妹妹解释:“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心中不安,自行跪祠去了……还说,请父亲大人万勿忧心,等明日有了闲暇,再行家法也使得……他们也是怕您累着……”说到最后,他不免陪上了笑脸,父亲生气、母亲着急,他也心疼。
“万勿忧心?!他们还能想到这个?若是真不想我忧心,哪里做的出这样的事来?!”房玄龄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走。
房遗直忙跪下拦住了他的去路,恳切地说道:“父亲大人,这次二弟是真的知道错了,他这会儿是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其实以前也是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能善加教导,让他懂事知情,所以才会犯下此等大错,不过他这会儿是真的明白了,还请父亲大人消消气吧……”
卢夫人此时更着急了,一把拽住了房玄龄的袖子,高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了?二郎和永宁闯了什么祸?你便是要教训他们,好歹也要给我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