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管她了,欧阳鹃甩甩头,正想离开,只听那个妇女说道:“哟,柱他娘,刚才那妮子是你们村哪家的闺女,模样可真俊呢!”
“嗤,”大柱娘嗤笑了一声说道:“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种呢?”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那妇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忙忙地刨根问底。
欧阳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野种”这个词儿她从小就听说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慢慢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今天她想知道为什么有人这么说她。于是她悄悄蹲下,藏在芦苇草后面。
“她呀,是村头欧阳德家的妮子,不过……”大柱娘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哟,我的姐姐,你别说半截子话儿,可急死我了”。那女人一看就是八卦婆娘,此时此刻耳朵都恨不得多长两只,哪肯放弃这样一个探听小道消息的机会?
“我告诉你啊,可别回你们村嚼舌头去!”大柱娘嘱咐着,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说:“这丫头是欧阳家捡来的,就在他家场院的草垛子边。”大柱娘神秘兮兮的,“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种呢”!
“是吗?啧啧……”那女人砸吧着嘴,意犹未尽地说:“哎哟,不过,这妮子还真是水灵呢!”
“什么水灵,我咋瞧着妖里妖气的”!大柱娘撇撇嘴,不屑地说。
躲在草丛后的欧阳鹃只觉得脑子“轰”地一声懵了。她不敢相信,她竟然不是爹和娘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哥哥的亲妹妹。大柱娘肯定的语气让她觉得毋庸置疑,记忆中零零碎碎片段的疑惑刹那间都有了答案。一段时间里欧阳鹃失魂落魄,神情恍惚,话不想说,饭不想吃。她不敢问爹和娘,也不敢跟哥哥提起,就好像在梦里,明知道是梦,却不愿醒,不敢醒。
直到有一天,徐二奶奶发现了她的沉默和苍白。欧阳鹃的眼泪像决堤的海,她哭倒在徐二奶奶的怀里,向二奶奶哭诉了一切。
徐二奶奶帮欧阳鹃擦了擦眼泪,说道:“鹃子,以后快别说亲生不亲生的话了,这些年你爹你娘待你咋样?你心里没个数吗?是不是亲生的,这是老天爷决定的。正是因为这样,你爹你娘能待你像亲闺女一样才更难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你应该知足,应该在心里记着他们的恩情,知道不?”
欧阳鹃抽抽搭搭的,咀嚼着徐二奶奶的话儿。
“知道了你的身世,不是要跟你爹你娘和你哥生分了,而是要更加好好念书,将来有了出息,好好孝敬你爹你娘,报答人家的养育之恩才是。”徐二奶奶接着开导着欧阳鹃。
欧阳鹃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徐二奶奶的眼睛点了点头。徐二奶奶拍拍欧阳鹃的手背,扑哧一笑,打趣地说道:“好了,傻妮子,不是亲生也有不是亲生的好处,你不是整天粘着你哥吗,说长大了你哥到哪都要跟着,干脆长大了给你哥当媳妇,就能一辈子跟着他了!”
徐二奶奶不经意的一句玩笑话却让欧阳鹃的心里如拨云见日一般透亮起来。其实这些天以来,是不是爹和娘的亲闺女欧阳鹃并不十分在意,她无法释怀的是她最亲爱的哥哥也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她忽然间觉得跟哥哥之间的距离变得好远好远,这让她难过极了。可是,对呀,二奶奶说的对呀,如果真像二奶奶说得那样,不就永远可以不跟哥哥分开了。
喜悦突然间溢满了欧阳鹃的心,她已经完全止住了哭泣,擦干眼泪,说:“二奶奶,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回去了”。
徐二奶奶看到欧阳鹃这么懂事,心里也很高兴,说道:“好鹃子,这就对了。来来来,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徐二奶奶从枕头边摸出一个发卡,“这是你姐姐出嫁前经常戴的,前些天我收拾箱子时找到的,送给你戴吧。”
欧阳鹃接了过来,那是一个红色的发卡,发卡上有个来亮亮的蝴蝶结,小小巧巧的,可真漂亮。欧阳鹃一下就喜欢上了,谢过了二奶奶,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从此,欧阳鹃又像以前一样开心活泼起来。一个人的时候她还会发呆,不过是常常想起徐二奶奶的话,想着想着,不由得脸红心跳,一种由衷的喜悦和幸福。
现在跟哥哥不常见了,可每次见到他,都觉得哥哥越发的英俊、伟岸、挺拔,对于哥哥,她尊重他,崇拜他,依赖他,还有些从心眼里生出丝丝爱慕,如今这股爱慕更是如野草般地疯长。每次哥哥回来,她都会在自己的小窗前仔细梳理自己的长发,还别上徐二奶奶送的发卡。
欧阳鹃有一头齐腰的长发,黑亮浓密,哥哥说过她的头发好看,欧阳鹃便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头发。娘也喜欢,经常让她摘些桑叶,放在温水里,搓出浓浓滑滑温温润润的桑叶水给她洗头,更使得头发像缎子一样光滑。
哥哥的行囊早都由欧阳鹃一手打理,准备换洗的衣服和干粮,欧阳鹃忙碌而欢喜,日子如水般悄然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