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休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确实不会开解人,你若真有不快,最好自己道来。”
得。
三分不快直接变九分了。
阿迷就不该找这个人来。
容竹没心情再吃浆果,丢到一边,闷声转过去不看他。
迟钝的白玉休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好像容竹这脾气有一部分是冲他来的。他觉得无辜,更是没头没尾,便道:“可是我近日有哪里得罪于你?若有,你不必顾虑,大可直说。”
容竹半边脸埋在胳膊肘里,只露一只眼睛阴郁地瞪着,声音被盖住了大半,闷声闷气道:“你走吧,跟你没关系。”
这下白玉休是真无解了,所以还要怎么开导呢,好像此人根本油盐不进,他也无从下手。眼见晨光还早,不如先去打会儿座,于是白玉休道了声好,真起身拍了拍衣摆,迈步下山去了。
白玉休沿路而下,走出去十几二十步远,他耳朵灵敏,冥冥中似乎听到一种奇怪的呼吸声在哪里响起。驻足转身,空旷的树林里除了飞鸟与绿木全无旁物。
但声音明明还在响。
白玉休扫视一圈周围,心中疑惑,迈步重新往山上去。
山顶的风并没有缓下来,还是那样烈,将地上的落叶成片带起,勾勒出风自己的模样。白玉休站在树影里,不远处,那个方才还与他赌气的人此刻正蜷缩着躺在地上,后背微微抽搐,一只手臂挡在眼前,轻轻来回地蹭。
像……在擦眼泪。
白玉休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下,心中疑云更甚。
站了好一会儿,地上的人始终没发现他去而复返,也没停止擦泪水的动作,并且频率逐渐加高,哽咽的呼吸也变成了放肆的抽泣。
当风夹杂着清凉的雨丝拍打到脸上时,白玉休终于迈步。
一只微凉的手贴到额头上,容竹本能地躲了一下,拿开挡在眼前的手臂。白玉休的脸近在眼前,彷如皓月高悬,瞳孔里的光带着一种探究的疑问,以及或许是容竹没有读懂的压抑。
那里面掺着不常有的担心。
容竹狠狠擦了把眼角,不想暴露自己这无来由的脆弱。
雨并没有下更大,一场润物无声的甘霖而已。
白玉休将人扶起,带他到树下躲雨。容竹靠着树干坐着,脸色仍旧是沉沉的,嘴角微瘪,眼角上的余红还没有退干净。
实话说,白玉休心里有些乱。
独自迎风站立了好一会儿,最终他屈下腰,挨着容竹坐过去。
白玉休侧首看他,抿了下唇,道:“是否是因它们离去,你心中不舍?”
容竹手心里攥着一片衣角,本来无意识地捏在手里团着,听此一句,五指紧了紧,像在用力憋住什么。许久,才开口道:“我很少有机会经历离别。”
这话乍一听,并不是伤感的辞令,少有机会离别不是好事?
但若套到容竹身上,却是过于隐秘的悲伤。
人如果什么都不曾拥有,自然不怕失去。一样的,若你身边根本无人可离别,那只能说明一个事实:你从来孤独,孑然一身,便没有机会感受别离之痛。
容竹就是这样。
最远的一次离别是与父母分开,至今已六百余年,音讯全无。最近的一次则是当下,朝夕相处四个月的小妖们此刻应该已出铃山地界,今后怕也再难相见。
白玉休不善言辞,更不懂安慰之道,只是想通这许多后,心中陡然而生一种压抑的难过。他共情能力并不强,可此时却十分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