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这么久来还从没听谁如此评价过白玉休,绝世白莲花?哈哈哈哈哈,一想到那画面简直天上有地下无啊。霍无疆兴致全起,追问道:“你快讲讲,他怎么野蛮了?”
元映棠三杯黄汤下肚,也是有些飘飘然,眯着微醺的眼睛思绪飘飞,慢声道:“他那个人,哼,装腔作势,冷面刻板,不近人情。就说那年他们及冠考,我那会儿还小,被爹老子关在家里读书练字,郁闷得不像样,最烦写字读书作文章这些破事了,一点意思没有。”
霍无疆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元映棠继续:“也不知哪个倒霉鬼应试应得好好的,他就莫名其妙掉下海里来,还砸坏了我家的屋顶,砸烂了我一棵珊瑚树,那珊瑚五百年才长半尺,价值连城堪比一座金矿,简直混蛋!”
霍无疆听得一惊,莫非那倒霉鬼是白玉休?
却听元映棠又道:“再后来那姓白的也掉了下来,哦,不对,不是掉下来,是追过来。白玉休上门就找我爹老子要人,说什么有人落进了东海龙宫,要是不放人他就要拆我家房子。这屁话,我要听他的我就是蠢狗!东西砸烂了不赔钱呐?一句话就想提人啊?我爹老子不抵事,让我速速把人交出去,我偏不!我就把人藏起来,让那个姓白的活生生找了一天一夜,累不死他我!”
霍无疆听得一愣一愣,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感叹一句“想不到还有这种事”。元映棠说上了瘾,不用人催他也要自顾自说下去:“那之前我也听过他白玉休的大名,据说是个无双公子,哼,呵,什么玩意儿,哪家无双公子上门不打招呼就要拆人家房子的?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不还没等上一年呢,后来他就求上我的门,求我给他开寒冰洞了。”
霍无疆微微皱眉,有个古怪的想法在发酵。他摸了摸鼻尖,试探问:“说了半天,还不知道那个掉下海的倒霉鬼是?”
元映棠挥手道:“我才不认识,一个不知哪儿来的无名小仙,就他白玉休当个宝,为着个小仙敢拆我龙宫。嘶……叫什么来着,什么……什么什么竹,哎呀记不得了。”
就是了。
霍无疆将前后之事稍加一串,上回言昃才与他说过,当年他们四境子弟一起赴及冠考,容竹在搭救完言昃那头灵鲲后,为了看热闹不慎掉下海,过后是白玉休去捞的他。彼时言昃没来得及说完后半段,如今经元映棠一补,才知当年白玉休是如何救的人。
竟是直闯龙宫,差点将人家这一屋子高楼宫殿拆了个干净。
闻所未闻。
难以置信。
霍无疆道:“你把那个小仙关哪了,白玉休怎么找到的人?”
元映棠抬眼望天,半天后道:“后花园有个地下鱼池,我给他在池子里弄了个铁笼,小仙嘛,淹不死的,最多就是闭气闭久了人难受点,总之没让他赔我那些砸烂的宝贝,这已经便宜到家了。”
霍无疆听得牙根发痒,想咬点什么缓缓劲。弄了半天,自己这惧水的毛病说不准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好。真好。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你这小龙孙。
一时不好撕开脸面,霍无疆只能干笑两声,又问:“那白玉休后来找到了小仙,没再拆你龙宫了吧?”
元映棠哼道:“他敢!我们龙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总要掂量后果。且我目的只是耍弄他,看他找人找得急惶惶那个样,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煞白,哈,今天想起我还觉得过瘾,过瘾啊!”
霍无疆在旁讪笑:“可我上回看你对山岚君尊崇有加,半个重字都不敢说,搞了半天原来是阳奉阴违,其实背地里一点也不尊重人家嘛。”
元映棠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摆摆手,撑着已然上头的身子慢慢站起来,脚下踉跄了两步,呼着酒气道:“他不就是本事比我大点,身手比我强点,职位比我高点,还能怎么厉害?嗤,你在这儿慢慢喝
吧,本君要会小娇娘去了。”
霍无疆看着元映棠一步一步迈着奶狗一样蹒跚的酒步往内殿去,不知是哭是笑。不过整体说来今晚还是有所收获的,起码又知道了白玉休那么一丁点不为人晓的有趣旧事,稳赚不赔啦。
他斟满酒杯,奇怪龙君这酒喝得人越发上头,初始还清醒,越到后面越迷醉似幻,但身体感觉很是舒畅,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一股热流冲刷着,就是脑袋有点重,带点儿晕沉沉,还有身体深处不知从哪儿滋生出的一种奇怪的欢愉感。
霍无疆没当回事,只道龙宫佳酿不比寻常。他一杯仰头饮尽,抓过酒坛提在手里,眼下既只剩他一人,一人待着岂不无趣,不如四处走走逛逛,待把酒喝尽兴了再回去。
龙宫守卫松散,各处水兵也不拦人,就任由这个上门客随意走动。霍无疆脚下虚浮,心情却格外畅快,拎着酒坛有一口没一口,走得歪歪扭扭不成一条直线。他抓过一个水兵,问人家:“你们龙君说后花园有个什么鱼池,怎么走?”
水兵给他指了路,霍无疆红着一张醉出砣红的脸笑眯眯往鱼池找去。果然,水帘如瀑的偌大花园最西角,一个扇形的海棠鱼池就嵌在那里。池中花鲤游弋、海鱼成群,想必平日伙食不错,一个个被喂得膀大腰圆,炖一条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一天的。
霍无疆靠坐在鱼池边,龙宫外罩避水结界,这里与陆地上并无太大不同,果然是水底下的另一方洞天。
一坛酒不知不觉见了底,霍无疆打了个响嗝,头越来越昏沉,醉意上涌,脸颊透红,两只耳垂像煮熟的红尾虾,眼前诸般景物开始顺着一个方向倒转,只不过心中并不难受,相反,那种身体深处奇怪的欢愉感愈发明显,带得心脏砰砰乱跳,嘴角也不自觉的向上翘起来。
奇怪了。
有点困,想闭会儿眼休息片刻。霍无疆单臂支额,侧躺在池旁和众鱼儿为伴,耳边听着风声瀑布声,思绪放空,渐渐睡着了。他自是不知睡了多久,其实不过小半个时辰,待再睁眼却是被体内一股澎湃的热流给冲醒的,好像睡在火炉子旁一样。
霍无疆掀开眼皮,酒意未退,这回脑袋比睡前还沉。他打着哈欠张望四周,目光在刚偏开不到寸许时忽然戛然而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
眼中惊喜的光亮瞬间被点燃:“山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