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们又看了看车牌,相信了李卫国的话,有个戴上士军衔的老兵说:“今天有庙会,我们去卖猪。”
李卫国指着半大不小的猪问:“正是长肉的时候,现在卖了不可惜吗?”
“那有啥法呀?部队要解散了,我们连卖得还算是晚的,其他连早都开始卖了。”
“除了猪,你们还打算卖啥?”
“除了武器弹药,能卖的都卖了。当官的卖营产营具,咱当兵的只能卖军装,你没看见好多老百姓身上穿的都是军装吗?”
“你们每天除了卖东西,还干啥?”
“睡觉呗!再不就是打打牌,喝喝酒,会会老乡。”
“连队干部不管吗?”
“他们在忙着给自己找出路,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思管我们呀?”
李卫国无语,兵们赶着猪走了。
石磊坐在车上听得清清楚楚,等李卫国上车后,他嘴里发出羡慕的啧啧声,李卫国问:“你小子犯什么毛病,啧啧什么?”
石磊半开玩笑地说:“你看人家这兵当得多舒服,比咱们师强多了,你还是把我调过来吧,让咱也享受享受。”
李卫国哼了一声,说:“你这是猪八戒的人生观,哪里舒服就往哪里钻。当兵的要是舒服了,国家就危险了。”
石磊吐吐舌头,不吱声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步兵旅的大门前,李卫国坐在车上东瞧西瞅,出出进进的人不少,就是没看见哨兵的影子。
真是乱套了,大白天的,哨兵竟然脱岗。
李卫国和石磊一起把三个木箱卸下车,码放在大门一侧,然后冲石磊挥了挥手,说你回去吧,路上开慢点。
石磊站着没动,眼泪刷地流下来,哭哭啼啼地问:“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李卫国心里发酸,说我也不知道。他掏出手绢给石磊,又骂了一句没出息。石磊擦了擦眼睛,止住了抽泣,李卫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向大门走去,走了五步又停下,背对着石磊又挥了挥手。
石磊咔地立正,冲李卫国的背影敬个军礼,上车走了。
李卫国正了正军帽,久久地凝视着大门上的八一军徽。
只要自己进了这个大门,就没有退路了,谁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这支部队对他来说很陌生,要执掌好难度很大。
他突然想起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力量的获得只能来自两个方面:要么是希望,要么是绝望。
第一章 祸不单行(12)
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不知遇上多少沟壑,自己都是凭着那股豪情和不服输的劲头走到了今天。他不敢想象假使没有困难和挑战,生活会变得多么平庸,多么寡淡无味。
李卫国的豪情壮志再一次被激发出来,他牙关紧咬心一横,义无反顾地走进步兵旅的大门,边走边在心里恨恨地说:“步兵旅,我来了!”
(3)
进了大门,李卫国终于瞧见了哨兵,一股火气开始在他的胸膛里翻滚、奔突。
哨兵正坐在门柱后面打盹呢,形象和叫花子差不多,歪扣着棉帽,袖手缩着脖子,臃肿的大衣破破烂烂,两只袖子已经和身体分家,胳肢窝处用铁丝吊了起来,上着刺刀的步枪也惨遭遗弃,脏兮兮地斜躺在他的脚边。
步兵旅的大门朝北开,哨兵躲在朝南的门柱后面刚好可以晒太阳,难怪李卫国从大门前面看不见。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嘴角荡起浅浅的笑容,在梦里头娶媳妇呢。
李卫国脚底生风到了哨兵眼皮底下,他还是浑然不知,李卫国伸手抓起枪,打开保险拉枪机,还好,没有子弹,撞针也被下掉了,没有子弹和撞针的步枪无异于一截烧火棍。
李卫国拽了拽哨兵的耳朵,哨兵闭着眼睛用手拨拉了一下,照睡不误。
李卫国火了,炸雷般怒吼:“你给我站起来!”
哨兵被吓得打个激灵,惊醒后睁着惶恐的眼睛,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李卫国发呆。
李卫国把枪扔给哨兵,怒不可遏地问:“你是站岗来了,还是睡觉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手里拿的是武器?你叫什么名字?哪个连的?怎么就你一个人站岗,其他人呢?”
哨兵被李卫国连珠炮似的发问搞蒙了,舌头打了几个弯,怎么也捋不直,牙也粘到了一块,嘴唇哆嗦半天没吐出半个词。
李卫国是又好气又好笑,压低了声音问:“司令部在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