珥银很久没有骑过马了,虽然她的双腿夹得酸痛,但仍想在这乡间小路继续骑上一整天。子罕-七花在前方带路,时不时揪一把探到路中央的枝叶,扔给厄昔人一个没熟的橘子。
“为什么说你三哥的家是金窝呢?”珥银问他。
“他宁愿为了那地方丢掉一个貌美的妻子,那不是金窝是啥?”七花抱怨道,“那地方叫兀栖,每次去那里都要起一身湿疹。”
车队驶出亥西翁领后,道路变得颠簸起来。村庄少了,空荡的原野上没有一缕炊烟。道路两旁或是荒土,或是肆意生长的杂草。偶尔有鹿窜出来,挺直脖子打量来者,再嗖得一声消失在视线中。
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大雨。虽然涂了油层的车厢不会渗进水来,但雨花依然从车窗溅了进来。七花开始不耐烦地挠来挠去,他问珥银:“你就不痒吗?这雨水很脏的。”
“我碰的海水可比这脏多了。”
终于,在一个清晨,他们抵达了兀栖城。
这座城市的破落让珥银大吃一惊。西城墙塌了,野狗正在废墟上嗅来嗅去。正门的木头已经被连日的阴雨浇透,于是无论何时城门都是大开的。最寒酸的是城中高堡——它的整个尖顶都不翼而飞,看起来也没有维修的意思。
七花对卫兵说:“告诉我哥哥一声,我带着贵客来了。”
士兵利索地答道:“兀栖王在风江。”
“我不是告诉过他这几天要在城里等我吗?”
“反正他没等。”
“我们先进城!”七花习以为常,带着厄昔人进了兀栖城堡。七花点亮了灯和炉子,又咒骂着从角落里找出几只木桶,接着房顶漏下的雨滴。
“你很熟悉这里。”珥银说。
“我跟老三关系不错,从小就在这里玩大的。”
“你们说的风江在哪?”她又问。
“在城西南边,是一条穿过兀栖领的河流,很不安分。三哥从十六岁便开始和这条风江搏斗了,直到现在他也无妻无子。你瞧我另两位哥哥,在这里待了不到一轮,便捞了个‘退水圣人’的封号回到了北方。真正的退水圣人呢?真正的退水圣人仍然泡在水里。”
“三轮前,老三决定拆掉老大和老二建造的拦水坝。他带着兀栖人凿穿了壁山最薄的那一段石壁,想让风江从这里汇回逐日江。但是水流太急了,夏天仍然会暴涨冲毁农田,还带来了大量泥沙。所以,他现在又开始了新工程。”
“他为什么不离开?”
“我不知道,他没有过离开此地的请求。奶奶似乎也没有将他召回的意思,或许……她对老三的看法被那些人影响了。”
房间只剩下滴答滴答的雨声,芦桥依然没有回来。正午,奴种们刚刚准备好午餐,就听见窗外一阵吵闹,是一批兀栖军官回来了。
“过来!”七花招呼一个军官过来,“三哥呢?他回来没有?”
“没有!他还准备继续在那干一阵,可能还得有个两天。”
七花回头望向珥银:“我们回去吧。”
“我们去找他。”珥银答道,“风江也不远。”
“得了吧,没有女人去那里。”
“那是因为我没来过。”
他们简单吃了午餐就匆匆上路。兀栖城至风江的道路被修缮维护得十分良好,这位退水圣人对道路的热情远大于他对城市的热情。筑宫者必倾,筑路者必兴,珥银仍然记得父亲对她的教导。
他们在又一个清晨抵达了风江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