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然乖巧地站起来让出了楚玉对面的席位,后面侍奉的小太监眼力好,忙就献上了锦墩。
吴伟和楚玉聊了几句宫里的事,突然把矛头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水汪汪地,笑嘻嘻道:“泠然,你不是千金姬里出来的么?我前儿在相爷大寿的时候已经看过你们的舞姿了,美得很啊,又曾在宫里看见李姑娘起舞,好是沉醉啊宪王还当场为她做了一首诗。这里凌空揽胜,唯独少了歌舞,不如你来舞一支如何?”
泠然啐道:“小仙别没事找事,跳舞不是我擅长的。”
“这么说起来就是擅长唱歌了?唱一曲,我来为你击箸和音,怎样?”
他兴致是高,可泠然哪敢在相府里头献唱现代歌曲,怕楚玉吩咐出口,忙道:“王爷,不行啊,奴婢不愿意唱歌给小仙听。”
听她言外有意,楚玉奇道:“哦?”
泠然见他星眸中流光溢彩,硬起头皮道:“奴婢只愿意唱给王爷听。”
楚玉大笑。
吴伟却恨恨地道:“好你好什么叫夫妻上了床,媒人扔过墙,在下总算是懂了若不是那一日我坚持着去兰泽山房才画得出王太妃的像,怎么轮到你这小妮子在我面前撒野王爷,你来评评理。”
泠然虽知这人的嘴巴就没正经,顺口开玩笑,但楚玉跟她之间确实不是半点暧昧都没有,想起浴房中的那个初吻,她的脸就红得像天边的云霞,转头偏偏对上楚玉亮晶晶的眸子,心跳突然加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走了。”
楚玉轻轻咳嗽了一声,正了正面色,“本王倒有一个好主意。”
两人不由都望着他。
楚玉道:“宫里现在正流行唱戏,这姓吴的不是饰演丑旦就是反旦,怪滑稽的。那一日本王进去正看到他唱一折《双调》,模样娇俏得很,不如叫他唱来给我们佐酒。”
吴伟神色立刻慌张起来,看了看泠然和一旁站着的太监,道:“王爷,在下可是被皇上折腾得没办法才唱的……吾堂堂男子御前待诏,怎么能作那种表演?”
泠然心里“切”了他一口,后世的京剧中男子饰演女子的可多了去了,元曲兴盛的元明两代,戏子们也多是男的。她倒十分想看看吴伟妖魅起来是什么模样,看他长得怪俊的,想必是不差的,于是鼓掌叫好。
见他死活不依,她干脆朝楚玉道:“王爷,奴婢看您还是下命令吧,姓吴这厮不见棺材不掉泪”
吴伟急急起身想阻止,楚玉笑道:“这样吧,要么你就好好唱一曲,要么罚你一个月不许喝酒,本王命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两样你挑一样。”
泠然连忙强调:“小仙,王爷可是说一不二的哦”
“你这丫头,几天不见就变坏了”吴伟愤愤地握拳,思来想去一个月不许喝酒当然比献艺要严重多了,只得站起身来。
楚玉微微一点头,往椅背依靠,好整以暇地做足了看戏的样子。
吴伟的表情好似头上一群乌鸦飞过,一脸苦色,呆了半晌,突然一顿足,便似突然被一个女鬼附体一般,双手状作兰花,腰肢儿一扭,尖起嗓音开腔就唱了起来:
“风飘飘,雨潇潇,便做陈抟也睡不着。
懊恼伤怀抱,扑簌簌泪点抛。
秋蝉儿噪罢寒蛩儿叫,淅零零细雨打芭蕉。”
他的模样本来还是挺俊俏的,可是不知怎么地这样一来就肉酸得要死,半分也没有红绡公子那样天然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媚人风韵。而且唱的词配上他的动作,倒好像一个粉头在想念嫖客,果然是一副丑旦的模样。
泠然笑得前仰后合,才知楚玉真正是捉弄吴伟,把个好端端的画仙那点子仙风道骨全给折腾没了。
楚玉不禁也笑了起来,立在后头的苏小序他们本来不敢笑,却从未遇到这样轻松的情况,便也憋不住一个个嘻哈大笑。
吴伟恼羞成怒,甩着袖子忿忿道:“再笑再笑我不唱了”
泠然还是抑制不住笑颜,忙用手捂着嘴,指间传出的“咕咕”声却无论如何遏制不住,
楚玉从小到大竟也从没有这般开心,看着泠然喜笑颜开,愉悦非常,却将脸一沉道:“继续”
吴伟浓眉一转,整张脸哀怨了下来,起的调子也悲伤了,唱道: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瘦损江梅韵。
那里是清江江上村?
香闺里冷落凭谁问?
好一个憔悴的凭栏人”
泠然见他那里说不肯唱,这一唱起来却连动作也到位得很,唱到那句清江江上村的时候,双指指着桥下远方,到最后一句又一手抚腮,妖娆非常,活生生一个泰国人妖似地,再也捂不住嘴,弯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桥上正欢声一片,桥下面一条小径上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云鬓歪垂,秋裳华丽,由沈烛和罗湘红一左一右簇拥着,后边还跟着两个长相平凡的小丫鬟,正是徐善全一行。
楼头上的欢声笑语自然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一个个抬起头来,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吴伟和泠然,却瞧不见楚玉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