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尚未及黄昏,阳光甚好,景宫眉迈着自己的小肥腿在海棠园溜了一圈,下腹隐隐有些疼。她没在意,这几日偶尔总会有一点疼,何况离自己的生产日期还有十多天呢。于是她只是蹭了蹭身旁的相公,“相公,我有些累,扶我到亭子里吧。”
宇庆宁点头,“嗯,娘子先歇会,我让阿唯把轿夫叫来,咱们回房歇息吧。”
他将景宫眉扶上凉亭,安置她坐下,又招呼了宇唯近前,嘱咐了他几句,便又坐回到了她旁边。
“他今日还乖么?”宇庆宁摸了摸景宫眉浑圆的肚子,笑问。
景宫眉觉得好笑,“嗯,乖得很呢。”
“昨日四弟来说,那掺了果香的胭脂卖得甚好,越州的闺秀都争相采买。还有那颇为……凉爽的亵衣,似乎也挺受欢迎。”宇庆宁开口道,想起那套衣料单薄的衣裳,他就觉得别扭。
“四弟忙得脚不沾地了吧?”景宫眉笑,将头搁在他肩上。
宇庆宁点头,只是神思似乎还在其他地方,“嗯,娘子,待生完孩子,穿那凉爽的亵衣给为夫看可好?”
他低下头,眉眼灼灼,半响自顾自道,“唔,娘子得先瘦下来……”
他一说完,景宫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她的肚子疼得有些异样,下腹有坠感,疼得时间也长了。
宇庆宁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了她,忙道,“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为夫是觉得娘子怎样都美……”
“相公……”景宫眉深呼吸一口气,试图缓解下紧张的心跳,“我要生了。”
宇庆宁的脸刹那就白了。
倒是紫俏在亭子下看出了异样,上来询问,便立即有条不紊地安排几个侍女去叫先前便备好的稳婆、大夫,让他们去宁馨苑待命。见宇唯回来,后面带着轿夫,他让轿夫回去,让宇唯去宁馨苑通知紫环,多烧热水,备好干净的帕子。
宇唯见自家少爷脸色惨白地立在那,顿时明白了什么,急忙火烧火燎地往外跑。
紫俏偏头道,“姑爷,轿子会有些颠,还是你抱下小姐回院子吧。”
宇庆宁回过神,他抱过景宫眉多次,早已谙熟,便强自镇定下来,上前稳稳地将景宫眉给托了起来。随即大步一迈,从亭子里走了下去。
紫俏快步护在一边。
景宫眉见宇庆宁额头冒出细汗,忙笑了笑,“我现在还好,相公你别急。”
宇庆宁只是看了她一眼,板着脸没说话,见她笑着看着他,时而轻咬下唇,他心里就闪过莫名的熟悉感,仿佛那种表情在哪里见过一般。
待他们回到宁馨苑,苑里早就忙乱了起来。
陈氏得了消息,亲自来了苑里头坐镇,安排那些丫鬟们烧水的烧水,抬水的抬水,又嘱咐芷安去拿些人参,切碎了待用,又让厨下去准备了些瘦肉粥,然后又让其他人将大夫领到产房隔壁,茶水招待。
景宫眉到了宁馨苑专门准备好的一间干净的厢房内,有三个稳婆守着,还有紫环和紫俏陪着。宇庆宁要留下,被陈氏给劝出了房间。于是他只能焦急地待在产房外头,有些手足无措地来回走动。
陈氏笑,坐在房外安置的椅子上喝茶,“庆宁,别担心。眉儿身子康健,这一胎定是稳妥的。”
宇庆宁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没回话,犹自站在那外头,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
阵痛还不频繁,景宫眉在紫环帮助下,匆匆洗了个澡,又吃了点粥,还嚼了些陈氏让人送来的参片,身上渐渐有了力气。
掌灯时分,廊下的风灯晃悠,将宇庆宁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像是根柱子一般,立在廊下一动不动,唯有那刷白脸上的一双眸子,满是焦虑,亮的出奇。
景宫眉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时辰,阵痛频繁发作,额头沁出细密的汗。她从最初的哼哼唧唧,逐渐变成连绵的呻|吟。
宇庆宁立在那,胸腔内的心跳声轰然作响,他几次欲冲进去,被陈氏身边的嬷嬷拉住,嬷嬷无法,随口说男子进血房会冲撞少奶奶,他才作罢。宇唯拿了粥点过来,劝自家少爷用一些,却发觉宇庆宁对他不理不睬,只是一个劲盯着厢房那影影绰绰的身影,
如此又站了半个时辰,厢房内陡然传出景宫眉痛楚的喊叫声,宇庆宁浑身僵直,险些就直直撞了进去。
所幸那几声惨叫后,房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犹如天籁之音。
“恭喜少奶奶,生了个大胖儿子。”稳婆在里头贺喜。
宇庆宁心下一松,双腿就有些发软。宇唯见状,一把扶住了他,却堪堪瞧见自家少爷眼中滑落的几滴盈亮的泪水,他一时怔了。
不一会,稳婆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公子从里头出来,在宇庆宁面前还未夸上几句,就被宇唯手里递上的银子给晃花了眼。她笑嘻嘻地收下,将小公子交给了一旁眉开眼笑的陈氏。
宇庆宁心里的喜悦难以言表,看了自己儿子一眼,更牵挂里头的娘子,于是跌跌撞撞跑了进去,顾不得那些嬷嬷的劝阻。
景宫眉已经昏睡过去,白皙的脸上犹自挂着汗水和泪水。
宇庆宁心疼得要死,接过紫环手上的热帕子,细细将她擦了,满心复杂地坐在一边,抓着她的手半响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