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午时,夏侯憞亲临北城,与司马懿一同静观敌情,极目远眺,只见北面尘土遮天蔽日而来,仿佛巨大的沙暴,将所过之处都吞噬在一片浑黄之中。
“如此阵势,看来应该是骑兵了,哼,原来是想用骑兵玩突然袭城的把戏,刘备啊刘备,你以为我夏侯憞是饭桶么。”面对着滚滚尘流,夏侯憞流露着不屑。
司马懿凝视着渐渐逼近的沙暴,表情却没有夏侯憞那样自信和乐观,默默道:“前日听闻刘备身染重病,已率主力北归,今日却又突然以骑兵袭我邺都,看来正如我们先前所料,刘备确实是虚晃一枪,想借着我们麻痹之时,杀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只是……”
“邺城坚不可摧,上次经受那般攻击都巍然不动,这次就算陛下不在,我等又有何惧,仲达,却不知你顾虑什么。”夏侯憞不屑道。
司马懿沉吟半晌,道出了自己的忌惮:“刘备身染重病料想无误,此番就算汉军再来,指挥者也定是那方绍,此人素来诡计多端,谋划深远,这回的计策却颇为粗陋,实在是不像此人的风格,所以我才会有所担忧啊。”
夏侯憞哈哈大笑:“纵然那姓方的诡计多端,但再强的诡计,面对着我邺城的铜墙铁壁也不过是儿戏罢了,何足道哉,仲达,我看你是屡计那方绍之计,被他给吓怕了吧。”
当初拥立曹丕称帝事件中,夏侯憞是在司马懿等人的联合压迫下,才不得不选择支持曹丕,事后曹操苏醒,夏侯憞心有惭愧之下,对司马懿也没什么女子感,这时抓住时机便对其微有嘲讽。
司马懿心中也暗哼了一声,表面上却只作不知,反是呵呵笑道:“大将军言之有理,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
二人明枪暗箭说话的同时,北面的沙暴转眼已近,沙暴之中,汉军铁骑汹汹而来,声势甚是浩大。
夏侯憞虽然嘴上不屑,但心里却提起十二分的谨慎,当即下令全军准备战斗迎敌。
然而,汉军的举动却有点出乎意料,那数千骑的兵马,并未如想像中的那样,向着北城杀来,而是从邺城东北面擦身而过。
“怎么回事,难道贼军不敢攻北门,想绕过别门不成?”
夏侯憞反应机敏,急是下令增兵东门,而当他与司马懿等匆匆的赶到东门之时,城外汉军依然没有攻城,而是从东门前抹过,径直望南而去。于是,夏侯憞又被牵着鼻子奔往了南门,令他惊异的是,汉军也没有攻南门,而是干脆的把邺城当成透明的给绕了过去。
夏侯憞这下就郁闷了,满脸的狐疑,喃喃自语道:“贼军这是玩什么花招,不攻城望南面去做什么?”
夏侯憞一介武夫,直到此时仍不明敌人真意,而他身边的司马懿却是机谋之辈,当初见着汉军来攻时,本就心怀有疑虑,这时见汉军绕过邺城南去,一瞬间心头的结都全部解开了。
司马懿的脸瞬时间变得煞白,惊叫道:“遭了,我们中了那姓方的奸计了,贼军不是想攻邺城,他们是想急袭黎阳,截断了邺城与中原的联系呀!”
此言一出,夏侯憞总算是跟着惊醒,一张老脸顿时也惊诧万分,“想不到贼军竟然狡猾如斯!如今黎阳驻守不足数百,又没有半点提防,这几千骑兵突然杀至,岂不唾手可下。仲达,我们该当如何以应呀?”
情知中计之后的夏侯憞,这个时候才想起司马懿的女子来。
司马懿沉眉琢磨了片刻,不自信的说道:“贼军以骑兵急袭黎阳,想必随后必有大军来攻邺城,我们这里是万不能发兵救黎阳的,为今之计,只有一面抓紧时间加固城池,以迎汉军大举来攻,一面派人星夜兼程的赶往黎阳,希望能通知守军,守得城池一时片刻,至少坚守到陛下回师。”
“女子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夏侯憞无奈的说道。
…………三天之后,昌邑县码头。
码头上,三万多魏军正紧张而有序的登船。按照曹操的计划,他将率军顺泗水南下,经由彭城径往下邳城而去。
半月之前,吴军二十万大军迟迟攻不下下邳城,孙权听闻曹操苏醒,担心其率军来救下邳,故分兵五万,由吕蒙率领前去围攻彭城,希望能赶在曹操到达之前夺取此城,以阻断其救援下邳之路。
此时彭城被围已超过十天,曹操不得不加快行军的速度,希望在城破之前能够抵达。
先头一万人马已先行启航出发,余下的部队也陆续登船,岸上只余下四五个营的兵马,曹操也准备上船。
便在这时,一骑绝尘而来,经羽林军士的审查之后,面带着惶急之色伏至御前,颤声道:“启禀陛下,汉军卷土重来,黎阳已陷,邺城被围,大将军请陛下速发兵回救。”
听闻哨马此报,曹操神色大变,只是他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被汉军的奇思妙计所震惊,尽管黎阳失陷的消息让他感到十分吃惊,但他仍极力的压制住内心的震动,将敌情详细的询问了一遍。
“万没想到刘备会使这么一个奇招,朕又上了他的当了,文和,如今该如何以应?”曹操赶紧向贾诩询问计策,毕竟,在众多的谋士相继故去之时,眼下贾诩成了他最为仰仗的谋主。
贾诩倒依旧是一副的沉稳淡然,“下邳势危,如果陛下此时率师援邺,恐怕等腾出手来时,下邳城已落入吴人之手。但黎阳已陷,邺城被围,河北的形势亦万分危急,若不回援的话,邺城若失,则河北不复国之所有矣,所以说,这两地都不能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