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瓜瞪了他一眼,也只能当他不存在,这才看向老邓氏,腆着笑道:“娘,梅花眼下也是吃十六岁的饭了,年纪不小了,我跟慧娘正愁着她的亲事呢。”
“桃花嫁得就不错,这些年,过得滋滋润润的,让我们做爹娘的也放心,松儿的亲事也定下了,腊月里就要成亲了,这亲事也不错。”
“作为他们的妹妹,梅花的亲事,自然也不能差了不是?这丫头打小在镇上长着的,秀外慧中,聪明伶俐,好些见了的人都夸呢,这亲事,自然也是要在镇上找的。”
“您不知道,梅花昨儿个还参加了陆太太办的晚宴呢,那里头都是咱们盘石镇有头有脸的太太们,可了不得,梅花长得好,难免不入哪个太太的眼,梨花要是能嫁给这些人家,对咱们张家可也是体面的事。”
“可那些人家,哪个不是绫罗绸缎的穿着的?我们手里银子不富裕,还要操心松儿的成亲事宜,连给梅花置办个好首饰的银子都拿不出来,唉,真是忏愧啊。”
老邓氏默默听着,看着大儿子这幅半真半假演戏的样子,嗯,确定了,就是回来要银子呗。
“是该忏愧,你不觉得忏愧,老娘都替你觉得忏愧呢,你说说你,在镇上读书读了二十来年了,打小就在镇上扎根的,对镇上哪哪不熟?
人前头大湾村那在镇上学堂上学的耿家孩子,进学才三年,还不是童生呢,人都知道上书铺去给人家抄书,赚点银子贴补家用。
好歹你也是个童生,读了二十几年了,认得的字还没他多?写的字还没他好?不能吧?
这怎么也能找个给书铺抄书的活计,既练了字还赚了银钱,多好?
可你做过一回?”
“这不该忏愧?我要是你,都晓得臊皮呢!一把年纪当爹当外公的人了,不说自己养家糊口,成天还想着回家来挖银子,当别人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呢!养着你读书二十几年,啥啥也不干,儿子也给你供着去读书,你好意思吗你?”
“我要是你,早就该退了学,好生生的找个差事做了,至少识字,是个童生,找个轻松活计也不难,考来考去又不能再往上考了,就你哪点能耐,成天还往学堂去,二十几年不挪窝的,跟儿子读一个学堂的,你还真觉得自个脸上有光了!真以为别人暗地里都不笑话你,真敬你是个童生老爷呢?!”
“也就你爹稀罕你是个读书人,有个童生的功名,你真打量老娘不知道你每天在干啥嘛?那是读书?那是做学问?那镇上的大小茶楼戏园子的哪家你没跑高了?”
“没那个心思读书,还不趁早退了?找个活计养家糊口,游手好闲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你说你好歹是个童生,又跟那二癞子有啥分别?!”
“爹娘一把年纪了,养大你,你不想着往家里拿钱回来孝敬,还好意思回家里要钱,要脸吗你?啧啧啧!”
老邓氏噼里啪啦说的十分解气,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还一边用手指在脸上比划着,做羞别人的手势,直骂的张南瓜张地瓜两个目瞪口呆。
张南瓜被口水沫子喷得满脸,懵得不行。
按照以往的套路,要是爹,肯定是会这样说的,
“南瓜啊,你读书费心力,这么辛苦,这些柴米油盐的事哪要你操心?你怎么忏愧了?你可是咱们张家的读书人,十里八村也是数的出来的童生,这么有面的事,哪里就忏愧了?可别这么说,嗯,梅花的亲事自然不能差了,她都能入了那些太太的眼,这确实不能穿得太寒酸了,你放心,爹出银子,给梅花多置办点好行头,让她嫁个体面人家,咱们家也有面儿!”
可怎么到娘跟前就劈头盖脸骂过来了?
什么他就该忏愧?就该臊皮丢脸?
什么就跟二癞子没分别?
他哪里就游手好闲啥事不做了?
那耿家的后生去抄书贴补家用,是能他比的?
他可是童生老爷!
哪有去给书铺抄书的?多丢份儿?
他娘这乡下婆子,就是没见识!
他可是张家的体面,去给人抄书,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他好衣裳穿着,小茶喝着,镇上住着,还用去给人抄书?做这么寒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