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倒是笑了,放下帘子,道:“从前只在话本儿上看过,说南辕北辙的两个人,毫无血缘关系,也有长得相像的,可这亲眼所见了,还是觉得新奇。”
“夫人,说不得这小娘子,万一真的跟定远侯家有关系呢?”李妈却不信这话本上的东西,心里觉着只有血脉,才能长的这般像。
萧氏其实也不是没有过这个猜测,只是……
她让李妈再仔细看看沈家人,见她看明白了,才道:“你看他们兄妹四个,五官之间各有相似之处,分开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若是站在一块儿,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亲兄妹,只不过是他们这妹子跟老爷的弟子的相貌,格外出挑罢了。”
李妈经过自家夫人这么一说,暗道还真是,光一个小娘子还能说是不是抱错了,可这一家兄妹几个都抱错,那就太荒谬了,于是便放弃了先前那个猜测。
车轮滚动起来,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出了城门,渐渐驶离了这个恬淡的江南小镇。
走了有一阵子,前面的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是沈家的马车,自家相公被韩先生叫到他的那辆马车上去了,周如玉原本一个人在车里,手中捧着本先前的话本在看,就是一开始沈伯文买给她的几本里的那本探案集。
虽然已经看过许多遍,但再看起来,还是很有意思。
马车停下,周如玉好奇地放下手中的话本,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看到了先前陪在韩夫人身边的嬷嬷站在马车旁。
李妈妈是奉命过来请她去萧氏那辆马车中去说说话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周如玉便没有拒绝,答应下来,跟着李妈妈登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刚掀开帘子进去,周如玉便看见萧氏合上手中拿着的书,放在了车内的小桌子上,她眼睛一亮,便问道:“夫人也喜欢看这本《临安探案集》吗?”
话音刚落,心中便懊悔起来,自己跟相公这位师娘还是第一次见面,怎的说话这般随意。
萧氏却不介意,原本请她过来,也是因为路途之中实在烦闷,有个人说说话还会好些,闻言还有几分惊讶,不由得问道:“你竟然还识字?”
她原本以为沈伯文娶的妻子,只是一般的乡下女子,而这样的女子,或许干活是一把好手,可论起读书识字来,方圆百里,怕是都没有几个。
却没想到她竟然还识字,就不免有几分惊喜了。
周如玉自然懂得她为什么惊奇,并不放在心上,便轻声解释道:“我阿爹是个童生,我是家中长女,小时候好奇心重,阿爹见状便教了我读书识字,不过也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识得几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萧氏闻言了然,摇着头道:“像你阿爹这样有见识的可不多,读书识字能明理,即便是小娘子,也不能过的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懂。”
周如玉点了点头,“阿爹是很好的人。”
萧氏笑了笑,又道:“即便是在京都,高门大户之中,不读书的小娘子也大有人在呢。”
这倒是出乎周如玉的意料,她还一直以为,女子不读书,只是因为家里没钱,读不起书。
萧氏说完这句便罢了,不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反而换了个话题,与周如玉聊了起来:“你的闺名叫什么?你相公是我家老爷的弟子,应当叫我一声师娘,你既是他的娘子,也随他叫我师娘吧,夫人有些生疏了。”
其实她平日里并不是个多么随和的人,只是意外的看周如玉顺眼,才这般好说话。
周如玉却不知这些,听她说罢,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便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师娘,我闺名唤作如玉。”
“如玉吗?”萧氏道:“倒是与你很合。”
周如玉抿唇笑了笑。
随后,二人便就着那本《临安探案集》聊了起来。
萧氏本身文采出众,出嫁前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即便是此刻与周如玉闲聊,不说出口成章,也是言之有物,听得周如玉眼中满是仰慕,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这样,像发着光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
再往前的一辆马车上,坐着韩辑同他的两个弟子。
就学业上的事聊了一会儿之后,韩辑看了看面嫩的二弟子,又看了看孩子都已经大了的三弟子,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连曾经骂遍整个朝堂无敌手的韩大人,都忍不住操心起了邵哲的婚事,不禁催促道:“文焕,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春闱结束,也该把人生大事定下了。”
邵哲闻言便露出了腼腆的笑,小声地应下了。
沈伯文却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他悄悄投过来的视线。
韩辑对两个弟子之间的眉眼官司毫无察觉,紧接着就跟他们说起了远在京都的大弟子,也就是他们的大师兄——陆翌。
在听到大师兄年纪轻轻,才三十有二,就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时,沈伯文和邵哲都有觉得有些不真实感,怔了会儿,沈伯文才感叹道:“大师兄真是年轻有为。”
如今官场都讲究资历,不熬个许多年,哪儿能升官,三十二岁,还正值青壮年呢。
而韩辑没有告诉他们的是,陆翌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除了本身能力出众,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简在帝心,陛下所看重的人,破格提升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