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永福心领神会道:“是,郡主一向仁慈,看到了只怕又要心生不忍。”
刘寻脸上掠过一丝阴霾:“当年她在军中,为了普通兵士,将灵药用尽,结果至她中箭竟无药可用,她心善,看不得人在她眼前受苦,只是两军交战,岂有不伤残的……朕少不得做恶人……她视众生平等,我便遮了她的眼。”
高永福低声应诺,刘寻却似乎沉浸在痛苦往事中,过了一会儿才又道:“天工门那边,虽然薛珑一贯温和,却怕下头的人因嫉生事,吩咐军械营那边一律以苏侍诏的命令行事……图纸、零件以及器械一应制造安装过程,一律让人盯紧了,苏侍诏为人纯善,只知技巧技艺,不知人心莫测,大战在即,若有小人不顾大局,借此嫁祸于人,只管杀了以儆效尤!”
高永福看刘寻眼中暗火燃烧,简直似已发生了此事一般,不由心惊,连忙道:“奴婢这就下去交待。”
刘寻一个人坐在帐内,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琥珀,沉浸在回忆中。
军械营里坏掉的投石车在苏瑾的督造下一一修好,傍晚苏瑾看到了薛珑,薛珑温温和和上前行礼道:“苏侍诏果然不愧为奉圣郡主之妹,咱们天工门修不好的投石车,苏侍诏不过半日便搞定了,还望苏侍诏能教教我天工门的徒儿们,以免再出现唯有一人知造法,一旦出了意外,朝中束手无策的境地。”
苏瑾正在检视刀车,看她如此说,点头道:“薛女史所言甚是,我已画了图纸给匠人们研究了。”
旁边武小牛却听着不太舒服,道:“当年奉圣郡主的图纸,是被敌方觊觎,才被陛下下命毁去的,后来奉圣郡主身患重疾,无力重新绘制,如今苏侍诏毫不藏私,传技于匠户,他们正是感恩戴德呢,须知有了这门技艺,他们子子孙孙都能在工部当差,得享朝廷俸禄。”
薛珑仍是温和笑道:“如此真是我大楚大幸……当年人们都传说奉圣郡主是出自我天工一门,先父在外云游多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收过奉圣郡主为途,因此陛下来我天工门寻人,又重用天工门徒人,如今苏侍诏出世,想必也知奉圣郡主是否为我天工门人的真相了……却不知陛下当年四处寻访奉圣郡主亲友,苏侍诏为何却不应旨?倒让陛下找得好不辛苦,若是早些出来,西羯小国,安敢欺辱我大楚?”
苏瑾正专心看那些锈住的刀车,听她说这些,却事涉她心虚之处,有些不好回答,便只含糊道:“姐姐与家人失散多年,我也才知道她便是奉圣郡主。”
薛珑嘴角含笑:“原来如此……想必苏侍诏也不知道令姐是否也在天工门习艺了?”
苏瑾不明其意,只含糊道:“嗯。”
薛珑眼神带笑道:“原来如此……如今不知苏侍诏有什么要吩咐我们天工门协助的地方么?”
苏瑾转头问道:“你们会些什么?”
薛珑怔了一下,天工门的门人多在工部任职,这次随军出征,也多是指点匠户兵士修理军械,画画结构图,并不曾亲手做什么,如今苏瑾过来,已是取代了他们的工作,要让他们门人去和低贱的匠户一样拎锤子削木头,她却是不肯,只得道:“苏侍诏有什么图纸或是什么构想,只管吩咐他们。”
苏瑾哦了一声,道:“那些我直接吩咐匠户便可了,图纸我自己会画,倒不用烦劳各位。”
武小牛一旁虽然心下爽快,却仍是担心苏瑾这般不知变通,得罪了天工门人,毕竟他们深受陛下眷顾,大多把持了工部各衙门,便连忙一旁描补道:“高公公那边派人来说了,说苏侍诏还需御前听用,三餐及睡眠时间万万不能占用了,然而这军械营五日内必须将工程器械都修好,如今咱们军械营正是一日三班轮值,日夜开工,依我看不如苏侍诏歇息之时,便请天工门的门人来轮值,检查用具,督促进度,你们看如何?”
薛珑脸色不变,旁边刘京早怒道:“苏侍诏要歇息,我们薛门主就不要歇息了?岂有此理!”
薛珑却挥手止住刘京道:“陛下攻城在即,大局为重,岂能顾惜小我,不顾大局?我们天工门上下得陛下优渥眷顾,正是该竭尽全力报效陛下才是,便依武校尉所言,天工门子弟分为三班,协助苏侍诏修理军械。”
苏瑾点了点头,并不谦辞一二,看了看日头西沉,拱手道:“我先回去用餐了,误了饭食还要人单做不太好。”便转身离去,武小牛连忙跟上道:“末将送送侍诏。”
薛珑看她听了她这义正辞严之语,居然既没有推辞一二,也无谦逊赞美之语,只是抬脚便走,着实不客气,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怎么竟是这么个不通世情之人?”
刘京一旁冷笑道:“全不知礼,狂妄自大,听说她在陛下面前也都是我我我的自称,陛下宽仁,不与她计较,她还以为自己得了陛下青眼呢,举止如此轻狂。”
薛珑正色道:“此人是有真材实料的,陛下既然重用于她,我们也须尊重于她,传令天工门上下,不可轻忽怠慢了她……还有,跟从在她身边的门人,想法子多学学她修理器械的手法,她画的图纸,也想法从匠人那边弄到手里……如今大战在前,便是此人挑衅妄语,也不能为了些个人喜好,误了陛下的大事。”
刘京叹了口气道:“师妹你就是心太善了,陛下也是看上了你这一片忠心义胆,此女子说起身世含糊其辞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奉圣郡主的妹妹,依我看奉圣郡主死了这么多年,她才忽然冒出来,只怕多是冒名顶替之人。”
薛珑微微一笑道:“陛下英明神武,自有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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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
? 晚上苏瑾总算一个人在帐内吃了晚餐,想起那些军械,依然又去了军械营,与匠人们研究讨论,不过三日,便将那军械一一检修完毕,实验后也都可用。
刘寻大喜,重赏了军械营一应人等,便即召集众将军部署攻城之仗,商讨半日,定下第二日便要攻城,军营内气氛登时紧张起来。
苏瑾却去找了李如明,说是也想参战,又找高永福想要一套军中盔甲,女官服毕竟不好行动。
李如明哪敢随便应承,只悄悄和高永福打探,高永福更是不敢做主,他是深知苏瑾在刘寻心中的地位的,他只苦劝道:“军械辎重队责任重大,苏侍诏只管在后方坐镇便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攻城战太危险,敌人会从城墙上往下泼油扔火,若是伤了苏侍诏千金贵体,可怎么得了。”
苏瑾不听,只让他去找一套别人穿过的军甲也可,高永福心惊胆战去回了刘寻。刘寻嘴角含笑道:“叫人连夜将我那身玄龙甲按她的身段改了给她穿。”高永福叹了口气,那套玄龙甲乃是采用西南苗疆所贡细蛇藤所制,轻软柔韧,水火不侵,刀枪不能入,十年方能得一件小背甲,再配以牛皮制成盔甲,可说是千金难换,如今居然轻易便要改了给郡主用,不过刘寻说一不二,他只得应诺,下去立刻吩咐跟来的宫人连夜改制。
刘寻却趁苏瑾替他换药之时道:“听闻你想上战场?”
苏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