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连揲拿起酒杯一碰,又喝了一杯,眼尖的张越就看到外头有人进来。尽管院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但他还是很快认出了来人正是岳父杜桢,忙丢下酒杯赶上前去。万世节的反应也不慢,亦是迅速起身相迎。“奔父。”
杜桢在外头就得知万世节回来了,此时见院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上头赫然是小五酿酒的那只宝石红瓷瓶,立时瞧了两个女婿一眼。见他们全都是一副恭聆训示的模样,他不禁莞尔一笑:“想不到世节你这个不好杯中物的人从奴儿干都司回来,倒是沾染了喝酒的习惯。今夜逼早,我也刚刚用过饭回来,倒是被这东西勾起了馋虫,也罢,你们陪我喝几杯。
此话一出,不但和杜桢十几年师生,**年翁婿的张越目瞪口呆,就连万世节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了问题。但见杜桢已经是在那边坐下了,两人方才反应过来,张越忙上前相陪,而万世节则走到屋子里去寻椅子。很快安晷好了,张越亲自斟好了酒,见杜桢的脸色在灯光下仿佛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心头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不妥当的感觉。“岳父一一一一一一“先嘻酒!
杜桢既然发了话,又是先喝开了,两个女婿谁也不敢不遵,自是举起酒碗陪饮。这桂花酒虽是香甜可口,但后劲却大,张越和万世节刚刚就喝了不少,此时陪着又是三小碗下肚,自然而然便有些醺醺然。万世节毕竟不比张越,更能涎下脸来,于是便觑着杜桢的脸色问道:“岳父,莫非是今日内阁有事?”“等杨勉仁从云南回来,我大概会去执掌南京都察院。”
此话一出,万世节和张越同时大吃一惊。前者也就罢了,在外头时间长不太了解朝廷动向,张越在吃惊之后就醒悟了过来,立刻问道:“可是为了岳父所提出的藩王之事?”
“这事情毕竟反弹极大,皇上用了我的策略,却不得不想办法安抚藩王,所以,等到最后调我去南京,算是平息了悠悠众口。横竖至少还有大半年乃至于一年的时间,够做很多事了。就算到了南京,我也不是就此致仕,还有的是事情可做。顾佐把京城这都察院整治干净了,南京那边却是没人理会,到时候我走马上任,少不得也狠狠整治一番
自从拜在杜桢门下,张越见到的恩师便从来都是光风霁月坦坦荡荡,仿佛什么事情都压不倒折不倒,此时见杜桢笑得淡然,心中不禁油然而生钦敬。他都是如此,万世节就更不用说了,竟是一下子推桌子起身,先给杜桢斟满了,随即又是自己,最后双手举着一碗酒深深长樨:“岳父,别的话我不说了,这碗酒我敬你,我先干为敬!”
杜桢见万世节敬酒之后便仰头咕嘟咕——口气喝了,不禁菀尔,随即也一口气喝f了,见张越也抱着瓷瓶过来,更是觉得好笑。应承了两个女婿的敬酒,他就觉得最后一丁点郁积一扫而空,又沉声说道:“我若是去了南京,你们两个留在京城,别人也就没有闲话好说,尤其元节届时必定不会再掌兵部,世节你便可安安稳穗留在里头「到时候,许侍郎大多会接任尚书,你这个老人也好辅佐辅佐。至于元节,我就不吩咐了,再说眼下我又没走,你们别摆出一张送行的脸来。”
见岳父还有心思开玩笑,张越自是平静了下来,而万世节本能地又去拿那个瓷瓶,可一倒之后就发现竟是喝完了,这才颓然扔下了东西,随即才抬起头来笑着说:“就是,又不是贬官,到哪里不是做官,岳父的本事到哪里都施展得开来!等我再干二十年,我就去岳父你的地头开书院去,到时候教书商人,也省得那么多烦心事!”
一句教书商人,让张越心头一震,再见杜桢含笑点头,他心底顿时醒悟了过来。不错,他未必要等到七老八十才从格子上退下,在京城建了个小书院,在南京再建一个更大的,到时候一家人便在南京那气候宜人的地方安心住着,岂不是一举两得?
家门变 第九百一十九章 恍然回首,昔日垂髫已长成
有明一朝大事无数,相比靖难北征平乱兵变……宣德四年仿佛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大明天下来说,从这一年开始的一件件大事却无疑震动天下。
藩王庶子以下,自嫡子起世袭降等袭备。馈国将军以下,准事科举农桑。
自南直隶起重新丈量天下田亩。
开武举,析军户,重定军户勾补之策,南人则于南边卫所服役,北人则于北边卫所服役,草除天下军户重役,析屯田军为屯军,三代后转为民户,军户应袭子弟悉入州县卫所武学。
差役并入田赋,行均赋役法,洪武年间逃役及逃赋税者尽皆免除,永乐朝免十之七八,洪熙朝免十之五六,宣德四年之前免十之三四。劝农田垦荒,三年之内免赋,十年之内赋役减半,各乡村行集社,励民众互助耕种。
重定商税为三十税一,设市榷司课税,每岁由都察院户部内阁司礼监会同核查。
以漕粮一半行海船装运。于天津卫、金州卫开市舶司。定神威三卫为海军,每三岁驾神威舰演练于长江口,南京兵部会守备馈守观之,每三岁下东洋西洋南洋。
总而言之,从年头到年尾,再到第二年,整今天下都因为一条条的措施而渐渐震动。好在这些新政之中既有严苛的,也有宽宥的,恰是宽严相济,而且对于寻常百姓绁动只是一点一点深入。
好在如今四海升平,北边的瓦剌和鞑靼都是自顾不暇,藩王!}也闹腾,可各藩的护卫都已经收了上来,再加上是庶子以下世袭时减等,原本也是和礼法相当,虽说江西的宁王带头闹了一阵,可架不住周王朱有撤第一个上表赞同,鲁王蜀王等有贤名的也摆出了谨遵的架势,又奉诏朝谒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他藩王眼看胳膊拧不过大腿,闹着闹着也就渐渐消停了。
对于世家大户,这震动不可谓■不大,尤其是江南的富绅地主们更是如此。
然而,当赫赫有名的冷面杜学士被“贬”到了南京的时候,奉命会同李庆一起主持江南清丈田亩事,成了于谦的坚实后盾时,这些大户们就是有天大的不愿,也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只是破冰终究是天下最困难的事,从一省到数省乃至于天下,须臾便又过了三年。张越先头已经从兵部左侍郎迁户部左侍郎,这一年头里迁了户部尚书。虽说由侍郎而尚书这一步他足足用了五年,但年方三十出头的尚书,放眼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