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去擦洗一下,会不会对他太失礼了?
可是若没擦洗,那么她岂不是要……“嫌弃我用过?”他似笑非笑地扬起一道眉毛。
“……”她哑口无言,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拿过她手上的乌木筷,用雪白丝绢子擦拭好,再度塞回她手里。
“……对不起。”这下子反倒害她不好意思了起来,脸儿羞红,讪讪地道:“您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秋桐只是个婢女,身分低微……倒是让公子您用我用过的筷子,婢子心里才真过意不去。”
“突然表现得那么卑微,一点都不像你。”
他专注在进食上,目光连看也没有看她。“这有什么?我以前还吃过别人不要的,丢弃在泥地上的半个馒头。”
她吃了一惊,虽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告诉她这个,一颗心还是揪了起来,小小声问:“那……馒头脏掉了吗?还……好吃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地告诉她这些,但是当她心疼的眸光和温柔的声音轻轻拂过他心田,哽在喉头和胸臆间的那团灼热酸涩竟奇异消褪了一些。
“很脏,但味道很好。”他淡淡地道,吃了一口酥嫩酸甜的鱼肉。“对一个饿了三天的小孩来说,不啻人间美味。”
秋桐眼圈儿红了起来,却不敢让他瞧见,赶紧低下头假意喝了口汤。
她必须先用汤冲咽下噎在喉间的哽咽。才有办法开口说话。“你小时候……很苦吗?”
“苦?”他脸上闪过一抹悲凉的自嘲之色。
“苦是一种滋味,弥漫在舌间、喉头,会让人皱起眉头,恨不得用一口又一口的水冲淡了的味道:
但那毕竟还是种味道。“
她难掩关怀却又有一丝迷惘地盯着他,不是听得很懂。
过得“苦”,是一种对跌者崎岖艰困人生的共通简略注解,不都是这样的吗?她难以想象有什么苦是比苦还要苦?苦到连单纯的一个苦字都没法子形容。
“我小时候不苦。”齐鸣凤笑得很狰狞、很冷,露出森森白牙。“只是仇恨、绝望、苍白、荒凉……一无所有。”她悚然而惊,怔怔地望着他。
仇恨、绝望、苍白、荒凉……一无所有。
她不禁深深打了个寒颤。
曾经有很悲惨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一定是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阴阳怪气,忽冷忽热,愤世嫉俗。可是为什么?究竟是谁?谁忍心伤害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小时候的他长得一定可爱得不得了,该是人见人爱,爹娘恨不得时时搂在怀里的宝贝儿啊!
她怔怔地,没有发觉泪水已悄悄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他也没有察觉到她流泪,只是甩了甩头,深深吸口气。
“不说了,专心吃饭。我还没见过比你瘦得更像根狗骨头的人,你一餐最少得给我吃上三大碗……你……你哭什么?”
齐鸣凤终于瞥见她的泪眼,心脏狠狠一抽,顿时有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地僵望着她。
“对不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哭了,小脸紧皱着,想惩住、忍住,却怎么也抑不住落泪纷纷。“对不起……呜呜呜……”
他生平首次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呆了一瞬,随即慌乱地拉起袖子笨拙地帮她拭着脸上的泪水。“笨蛋,有什么值得哭的?你就当听了一个很不好笑的笑话就好了。”
他是在逗她开心吗?可是她想笑,张口却还是哇地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他止不住微微的心慌。
“你……好可怜……”她断断续续呜咽。
她还以为自己小时候的遭遇已经够惨的呢。
他心一柔,声音放软了。“我说过,我不觉得苦。”
“可是我觉得很难过……隔……”她哽咽过度,开始不自觉地打一呢。“一一隔……而且……”
“而且什么?”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帮她拍拍背。
“很不公平。”她吸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