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萍含泪放下了枪。
“他们,他们抓了我的孙子。我三个儿子就剩这根独苗了,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大伯指着一个刚被敌人从人群中揪出来的伢崽说,然后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晒场扑去。
白军以为游击队来了,一个点射,老伯倒在血泊中。
“爷爷——爷爷!……”
老伯的孙子隔着刺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江采萍认出他就是刚才被逼着打火吊的细崽,脸上的血痕犹在。
一个矮个男人在白军头目耳边嘀咕了几句。白军头目狞笑着踱到细崽边上:“你还敢哭!告诉你,像你这种匪崽子全要吃枪子!你们给我听着,你们再不交出红军和游击队,我就一枪毙了这细鬼,让当红军的人绝种!”
白军头目的驳壳枪顶在细崽的脑门上,细崽恐惧地咧嘴抽泣着。江采萍心一颤,把枪藏在墙根下,挺身走了出去。
“你们住手,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女红军!放了这孩子!不信?你问这个狗东西!”
江采萍指着缩在白军头目身边那个名叫矮古的男人,轻蔑地说。
这矮古是村里的二流子,经常偷偷摸摸,还强Jian民女,苏维埃政府对他进行过比较严厉的批评教育,他因此怀恨在心。不过驱使他出卖游击队的并不仅仅是这份积怨,更多的来自于国民党当局的悬赏。白军许诺每举报和揭发一个红军游击队员,可得银钱若干,这对一个好吃懒做的二流子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见江采萍主动站出来,矮古喜出望外:这下他终于可以有个交代了!他不管村人用怎样仇恨的目光瞪视他,依然兴奋地喊道:“长官,别开枪,她是女红军的头领。”
江采萍走到矮古面前,啐了他一口,从容对白军头目说:
红翻天 第三十六章(5)
“长官,看你这年纪家中应该也有妻儿,你可要为后代积些阴德啊!求你放了他吧!”
白军头目的驳壳枪缓缓从细崽脑壳上移开了。这时从人群中扑出一位大嫂,一把将细崽拖了过去,细崽钻在大嫂怀里簌簌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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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军头目朝江采萍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
“嗯,不错,有胆量。同伙呢?再不站出来我把她杀掉!”
他抬抬下巴,一个长手长脚的匪兵上前用枪顶住队列中那个五花大绑的客女。这客女名叫冬花,是村里妇女会的干部,这之前一直和江采萍她们为游击队赶制冬衣。冬花的腿受伤了,脸颊上有几道血痂,她钦佩地望了江采萍一眼,面对白军头目大声骂道:
“白狗子,你杀吧,杀不死我还干革命!等下我们的大部队杀回来,你们个个要成无头鬼!”
“砰”的一声,冬花倒在血泊里。白军头目吹吹枪口的硝烟,得意地打量了江采萍一眼。从矮古的介绍中他觉得江采萍可能是条大鱼,所以想马上撤退,生怕在村子里待下去会遇上游击队的伏击,于是下令放火烧屋,然后押着江采萍和被矮古指认的几个妇女会干部往县城撤。
听完村民的叙述,周春霞和游击队员们的心情无比沉痛。这段时间白军对苏区的村落展开疯狂报复,手段异常残忍,骇人听闻,什么挖心、剥皮、肢解、碎割、火烧、活埋、挖眼睛、割耳朵、穿铁丝、破肚取肠、割|乳挖胸、沉潭落井、打地雷公、钉丁字架,无所不用其极。
刽子手们最初以人头计数报功请赏,后因杀人如麻,改以耳朵计数。国民党江西保安团团长欧阳江在瑞金武阳一个晚上屠杀了500多名抗交粮食的群众;瑞金菱角山一夜活埋了100多人;南门岗一次枪杀了500余人。国民党瑞金县长邹光亚在云龙桥下一次集体屠杀了120多人;瑞金竹马岗被杀害的人数逾千,谢家祠和陈家坡被害的革命群众尸体堆积如山。据不完全统计,瑞金有18000人被屠杀,兴国县被害的有2100多人,于都县3000多人,寻乌县被害的4500多人,杀绝了900多户,广昌县被害1000余人,宁都县有4800多名干部群众死于敌人的屠刀下,上犹县被杀害2000多人,会昌县近千人。不少村庄成了“无人村”、“血洗村”,可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周春霞在尸堆里和人群中疯了般地寻找江采萍,她希望所有的人说的都是假话,可哪有采萍的影子?那个被救细崽的母亲领着孩子过来给游击队员磕头,其他的村民见状也全都跪下了。他们说江采萍是活菩萨,如果她不出现,村民们全要被杀死,是她挽救了村民们的性命!
周春霞呆呆地看着这些淳朴的乡亲,她想换了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这样做,否则参加这支队伍干什么?不就是为百姓造福吗?百姓们是那样的善良,非但没有怪罪游击队给他们带来了这场灾难,反倒对她们的恩情念念不忘。
让她揪心的是刘观音失踪了。跟她一起吸引敌人的四个妇女会员中,冬花被敌人枪杀,另外两个在路上中弹牺牲了。当周春霞带着游击队赶到村里时,她们中仅剩下的那名队员,带着枪伤跑回来汇报:
“刘观音把敌人引到前头去了!她是个好人,要不是她推我一把,我的头早被打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