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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庶女（第1页）

永平侯府今天上午来了一位贵客，侯爷的书房门窗紧闭，四周竟然安排了护卫。

侯夫人金氏下午点了几个庶女过去吃茶，让婢女端来了宫里赏赐的京韵八宝酥，连装点心的金漆龙凤双层檀木匣子都摆上了桌面。

永平侯韩子锐五十二岁，育有二子四女，两个儿子都是夫人金氏嫡出，但是四个女儿皆为姨娘所生，均为庶女。

金氏出身清贵，父亲金孝信是翰林院大学士，祖上出过一位帝师，当年韩子锐还没封侯时，曾拜金学士为师，师徒二人投契，金孝信便将嫡长女金玉妍许配给他。韩子锐后来机缘巧合，从龙有功，仕途一路扶摇直上，在四十岁时被封为永平侯，盛宠不倦。

四个庶女分别是韩余琼、韩余欢、韩余若、韩余笙。

侯夫人金氏嘴角含笑，看着问安落座的庶女，一个一个容貌端丽，举止有度，便真心高兴起来。京城的贵妇圈常有机会聚在一起，常有人感叹金氏没有个贴心的女儿傍身，这时候金氏便诚恳地说，我有四个女儿呢，每个都孝顺乖巧，姿容出众，跟亲生的没区别。旁人听了便不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侯夫人真是雅量大度，对待庶女的教养一丝不差呢！京城豪门大院中的后宅，腌臜事颇多，夫人们哪有几个不是苛待庶子女的，表面功夫过得去罢了。金氏的做派确实不拘一格，在贵妇圈中倒也赢下了好口碑。

余笙最小，今年12岁，她的姨娘原是侯爷下属吴正的女儿，清白人家的姑娘，也是当小姐教养的，但是没成想吴正得了急症，药石无灵，临终前非要侯爷纳了女儿吴轻霏才算闭了眼。因此，吴姨娘地位比较特殊，虽然是最后进的门，地位上却是仅次于侯夫人，也最得侯爷欢心。

金氏喝了口茶，终于开口道：“靖王妃生辰还有半月，我和侯爷原本也早早备下贺礼，但是刚得到消息，世子爷随军督战返回的途中被琐事绊住了，估计是赶不上王妃的正日子，王妃心绪不佳，我和侯爷之前准备的礼物过于喜庆反而不适合了，你们几个有什么好主意没？”

庶长女韩余琼今年16岁，已经许了詹事府少詹事丁惠远做填房，今年中秋过后就要出阁了。她长得眉清目秀，气质温婉，是个好脾气的。虽然丁惠远年龄已经四十有三，但是论家世、论个人能力，此人在京城男子中已经是上选，更何况一个庶女，过门后就是正经的四品官太太，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因此当金氏跟侯爷提了一句可否时，侯爷便频频点头应允，余琼的亲娘梁姨娘是等到庚帖交换后才得了消息，毕竟是亲生的女儿，想到一个如花的小娘子要嫁给一个全无生气的官场老爷，便一口气提不上来，足足哭了两天。

韩余琼知道自己最大，金氏的问话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便略一思索回答道：“母亲，听闻王妃娘娘喜静，并且经常去法华寺礼佛，女儿觉得不如临摹一份《无量寿经》，以表诚心。”

金氏点头，没有立即应答，随后转向其余三女，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二女余欢15岁、三女余若14岁是亲姐妹，为赵姨娘所生，虽是一母同胞，但是余欢姿容艳丽，性格活泼，而余若长相就很普通，气质也唯懦胆小。

余欢见主母问到自己了，忙答道：“母亲，王妃娘娘身高位重，眼界高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如我们送个有趣的，请番邦的马戏班子来戏耍一场，逗娘娘展颜一笑可好？”

金氏莞尔，余欢的性子跳脱，长相又好，跟自己说话不像其他三姐妹那么疏离有礼，反而显得亲昵不少。便笑骂道：“这丫头哪是逗娘娘开心，分明就是借机给你自己寻乐子呢！”大家便哄笑起来。

余若看大家笑声渐消，便小声说：“母亲，我觉得大姐和二姐的主意甚好，实在想不出更妥帖的了”说完头又低下了几分。

金氏暗自摇头，就把目光放在了余笙的身上，这个四女儿虽是总角之年，但是容貌清丽、眉目如画，加上侯爷老来得女，宠爱有加，余笙行为举止落落大方，气质如兰，比皇室宗亲贵女也是不落下乘。

余笙见状便起身一福，俏声答道：“母亲，女儿有个大胆的想法，说出来您可不许生气。”

金氏挑眉，这个女儿是侯爷的心头肉，4岁开始便在书房中跟着侯爷办公，由侯爷亲自教导，小小年纪眼界不凡，她的意见金氏还真不敢怠慢。金氏便温和问道：“笙儿说说，母亲定不生气”。

余笙便徐徐道来：“王妃娘娘生性节俭，她的生辰往年都是内务府按照规制下限办的，中规中矩。西北还在打仗，世子爷这次跟随王都统督战已有半年，顾将军不负众望以少胜多奇袭匈奴大部，大振军心，世子爷这次回朝可谓凯旋归来！皇上龙心大慰，必会借王妃娘娘的生辰礼大摆筵席、与民同庆。因此，此次生辰礼不仅要办，而且要热热闹闹的办。”

金氏和三女听着神色各异，这个妹妹平时鲜少跟她们交往，上完女学课，三个姐姐就去学些女红、瑶琴、书画等陶冶情操的课，而余笙则要去前院书房听幕僚跟侯爷商讨国事，还要听各地管事来侯府请示庶务。

金氏感到震撼，这种事侯爷竟然也不避讳着她，小小年纪竟可以审时度势做出判断了。

余笙接着说道：“世子爷此次传信说是有事绊住了，不能及时赶回，女儿倒是觉得世子爷有可能故意为之，先抑后扬，给王妃一个惊喜也说不定。不如我们真如二姐提议，不过不是请马戏班子，而是请个有名的戏班子唱一出《八仙贺寿》，说不准世子爷还能客串出场，到时候我们侯府必能让王爷王妃开怀大笑！”

此言一出金氏心中波澜起伏，面色却是不显，温声说道：“笙儿所言的确大胆，此事我需跟侯爷商量一下。”然后看向余琼说：“琼儿，你的提议也很不错，你这几日便替为娘誊抄一份《无量寿经》，到时候我会亲自送给王妃。”余琼点头称是。

金氏面露倦色，挥了挥手，几个庶女起身行礼告退。

看着余笙纤细的身影退出正房，金氏浑身没了力气，陪嫁的管事王嬷嬷忙过来用手轻轻按摩着金氏的太阳穴，边按边说：“四姑娘再厉害也是个女儿身，大爷和二爷才是侯府的门庭，我看四姑娘跟两位爷关系很是亲近，将来说不定有大助力呢。”

金氏叹了口气说：“老大成瑜人品才学都不错，就是性子太软了，容易让人拿捏；老二成达脑子木讷，不是做学问的料，文不成武不就，着实让我操心啊！”

王嬷嬷哪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意，缓声说道：“夫人，有侯爷在，您就放心吧，侯爷谋略无双，怕是早就对两位爷有了安排！”

金氏脸色稍霁：“你说得是，侯爷自然是思虑周到的。”随后眉头一皱，说道：“你可知上午是谁来见侯爷了？”没等王嬷嬷回答便继续自顾自说道：“宫里来人都不曾如此戒备，难道真是军营中的？”

王嬷嬷答道：“晚上侯爷回来一问便知，夫人莫要着急。”

掌灯时分，永平侯韩子锐回到正房，金氏正在焦急等待，偏厅摆了饭菜。侯爷看出金氏的急切，一挥手遣退众下人，悄声说：“是顾将军的传信使，这次世子爷献计活捉了单于的三皇子，正秘密押解回京，这可是跟匈奴和谈的有力筹码。世子爷之前放出晚归的口信都是烟雾弹，现在正乔装押着人往回赶呢！估计还有十天就能到京城。”

金氏一惊，问道：“顾将军的人怎么没先去皇宫反而来我们侯府呢？”

侯爷答道：“此事机密，不便让宫人知道，便让我直接领了人入宫面圣了”

金氏点点头，把下午庶女们的对话说给侯爷听，当把余笙的想法说完后，老侯爷呵呵一笑，捻须道：“笙儿头脑是极好的，大方向能猜对已是不易。那就如她所愿，请个戏班子吧。”

金氏接话道：“我让金管家把京城的春和班、三福班都请来吧！”

侯爷点头称好，沉吟一下说：“靖王妃的生辰宴你带着女儿们去吧，琼儿待嫁就不要去了。”

金氏连忙应允，往年都是侯爷带着两个儿子恭贺，金氏只身前往，毕竟不是嫡女，带在身边免不了跟其他王孙贵戚的嫡子女碰面，身份不太对等，说话行事怕受闲气。

今次不同往常，侯爷既然发了话，金氏自然不敢怠慢，三个庶女需要准备全套的衣裳首饰，特别是四姑娘，不知怎地，金氏心里对她有了一丝天然的畏惧，对她的贴身物件、珠钗服饰格外精心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