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徽一顿,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看了他半晌,实话说:“皇上说御书房不许外人进,就君后您来过。”
祝知宜醉了也不傻,不太相信的样子:“那沈君仪找皇上议事宣在何处?”
梁徽凑近了半分,很轻地回:“都在宣政堂。”
“?”祝知宜眼睛微微睁大,宣政堂是宫里专门设给皇帝召见外臣议论政事的地方,在前殿大门之外,从后宫过去脚程不算近,沈华衣就住在宫里,梁徽见他不在寝宫里就算了,连御书房也不在,兜大半个圈子绕出宫门去,舍近求远,祝知宜评价:“他是不是……脑子不好?”
“……”
十九年来的恪守规训在潜意识里拉扯着他不要胡言乱语,他自己补救:“也对,公私分明。”
梁徽心道,朕谢谢你。
他问:“可是沈君仪平日冒犯了君后?”
祝知宜大概是不善背后告状议人,迟疑着点了下头,又马上摇头如波浪鼓。
梁徽将他的手拢在自己宽大的手心里,问:“君后委屈为何不禀明皇上?”
“委屈?”祝知宜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委屈还真谈不上,他抿着嘴笑了下:“谁能让本宫委屈。”
“是,”梁徽从善如流,又给他倒了半碗热茶,“那君后为何问起沈君仪?”
祝知宜眼皮半阖,眼睫漆长而柔软,让人想起春日柳絮,唇珠被热茶熏得殷红,梁徽都以为他要睡着了,又听闻他答非所问,牛头不对马嘴:“如今任兰台司正需要进士?会元?还是省元?”
梁徽跟不上这跳跃的思维,告诉他:“举元即可。”兰台司是言官,只是名声响、风头盛,并无多大实权,亦无须太高门槛。
祝知宜忽而眼帘一掀,附身凑近梁徽,左右望望,确认四周无人后方才小声道:“本宫是状元,御殿钦点。”像在说一个秘密,又带些微骄傲的语气。
梁徽被那张忽而凑近的脸弄得心头微跳,听他孩子气般的话觉得好笑,而后有涌上一丝心酸不忍。
这是祝知宜第二回在梁徽面前展露朝堂之志的执念,朝中有官瘾的人很多,因为权势、因为名声,但祝知宜不是。
梁徽静静凝了他一会儿,祝知宜头忽一耷拉,他疾眼快伸手接住,撑起,扶正,祝知宜撩开眼皮,定定地回视他,似乎在等着他开口。
梁徽笑了笑,夸:“君后真厉害,先帝都亲口赞过的,文采斐然,才思敏捷。”
“不许阿谀奉承。”祝知宜扭了下身子,很矜持地说,但显然是听到了想听的话,他懒懒瞭开的眼皮又缓缓阖起,像一瓣绽开又收起的莲,眉心那点观音痣在幽暖的灯火下,很俏。
“是,”梁徽受教,直接问,“君后可想过……重回朝堂?”
祝知宜瞭他一眼,扁扁嘴,不说话,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梁徽也不在意,笑了笑,捏了捏他有些潮湿的手,为他擦汗,一根一根手指抚过、擦净,循循诱导:“若是真有此意,何不向皇上禀明?也好为他分忧。”
祝知宜眨了眨眼,视线凝在窗檐的长明灯,似在神游,过了片刻,说:“算了。”
“……”梁徽问:“君后可是怕皇上回绝?”
祝知宜有点赌气地抽出自己被擦得干净清爽的手。
梁徽又把他手抓回来握着:“君后不问问皇上怎么知道。”
“何不一试?”梁徽怂恿他:“君后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他垂目,“或许……很多时候皇上也猜不着您是怎么想的。”
梁徽许久听不到回音,再一瞧,祝知宜已经睡着了。
“……”
梁徽认命地给人换上干净中衣,抱到床榻上掖好被子,才回到大殿。
作者有话说:
小祝小小声: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我是状元。
小梁:嗯嗯嗯,老婆就是最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