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godiva巧克力糖纸的位置在锦江大厦,位于繁华地段,不仅有十几个高档次的餐厅,还有网吧、动漫城、咖啡厅等人流量颇多的场所。赵凤声回来仔细观察,发现糖纸上已经布满一层薄薄的灰尘,这意味着它也许是在白天就被丢到附近,或者是从别处被风刮到那里。
锦江大厦白天都是打工族或者逛街人群在附近活动,一天下来,流动人口恐怕都要上万,如果想要从中查出巧克力糖纸主人是谁,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凤声可没有能力与精力调取附近监控挨个查看,独自回家后打通了张新海的电话,让他派人调取监控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反正搞刑侦的警察个个都像吃了伟哥的偏执狂,赵凤声对他们堪称变态的专注力毫不怀疑。张新海也嘱咐他不要把巧克力纸扔掉,会派专人来取,看看能从指纹上面能否取得进展。
想到自己一分钱都没捞着,却对案子操心操的稀碎,还要时刻忍受着被人暗地里打黑枪的危险,赵凤声有些不平衡了,心怀不满按下了向双平的电话。
“喂,连长,是不是当了二把手说话就没人听了?怎么经费现在还没到账,再拖下去,这笔钱直接当抚恤金算了。”赵凤声和老上司关系一直不错,类似于朋友而超越上下级,话语间倾诉着受到不公平待遇,没有一点对待师级干部应有的敬畏。
“你小子天天喝酒泡妞,哪正儿八经查过案?前几天刚把人家村子一锅端,下午就把人家车玻璃砸碎,除了捅娄子还能不能干点正事?就你这样,现在还有脸跟我要钱?!”向双平火气也不小,嗓门大的出奇,和地痞流氓口吻相似,丝毫没有特种部队上校该有的沉稳气度。
下午办的事晚上就能知道?
赵凤声马上醒悟到向双平在派人监视他,要不然怎么能对自己行动了如指掌?他咬牙道:“向黑子,你找人跟踪我!”
向双平不紧不慢说道:“把你这颗定时炸弹放到老百姓身边我不放心,还是找人看着比较妥当,万一你这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发起疯来,普通人可降服不了你。你也别喊冤,我这叫为了社会安定团结未雨绸缪,想起你在巴格达的那些疯狂手段,我心里不踏实。”
一番话让赵凤声哭笑不得,他长叹一口气道:“老大,让你一说,怎么我跟个二百五似的。你以前不是老教育我们对待敌人要不择手段吗?我对恐怖分子才冷酷无情,对待咱们人民群众绝对是与人为善,您老是不是上岁数提前进入更年期了,跟个大宅门里的怨妇似的。”
电话那头的向双平不理会他的调侃,声音变得极为沉稳,略带顾忌,缓缓说道:“把你这头狼放到羊圈旁边当成牧羊犬使唤,也不知是对是错。”
赵凤声叼着烟卷乐的前仰后合,放肆笑道:“狼?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就是条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
向双平笑道:“屁的土狗,你小子总是喜欢装可怜。不过你前一段时候端了带香村,挺符合我的心意,有些事情我们确实不方便出面,由你们这些痞子当排头兵反而能出其不意,手段虽然激进了些,但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反客为主,嗯,三十六计读的不错,这一招我得让手下的榆木疙瘩们多学习学习,任何书都不能读死了,要活学活用才是正途。”
听到老连长把自己的一时冲动提升到《孙子兵法》的高度,连脸皮粗糙的赵凤声都觉得有些面部微微发烫,赶忙制止住老上司的不吝褒奖:“领导,咱能不能说点正事,特殊经费什么时候能批下来?我都拎着脑袋豁出去玩命了,您可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连电话费都得我自己掏腰包,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您是不是也太抠了点?”
“看在你小子打击贩卖人口的案子居功至伟,我先给你汇过去十万,先和你说好,这钱是我自己的行为,和组织无关,到时候经费批下来我直接扣除掉,就没你什么事了,就当现在先借你的。”向双平不耐其烦地和他讲解,像是菜市场老太太一样斤斤计较。
“行了,一会卡号给你,赶紧给我打过来,这几天荤腥都不舍得沾,天天恨不得吃馒头咸菜了。”赵凤声不忘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么可怜怎么说。
“扯淡,你小子天天吃的比我都好,每天宴席不断,酒池肉林。不对,上次你们市局不是刚给你发了奖金吗?好像有几万块,哭个屁的穷!”向双平刚想到这家伙拿到手的奖金金额,绝对不想他描述的那么穷困潦倒。
“老大,百十号人,光是庆功宴就得不少钱吧,还有几个人撞了车,不得掏钱给人家修一修?”
“算了,明天一早打给你。”
“多谢领导慷慨解囊。”
赵凤声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
十万块,对于囊中羞涩的赵凤声可谓是一笔巨大数额了,他不管向黑脸是自己拿钱还是组织批款,反正钱到手里就有了底气。吃到嘴里的饭,还会去管是哪个厨子做的?
赵凤声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觉得不舒服,晚上喝了不少啤酒还是睡意全无,后来干脆搬出躺椅来到小院里,享受着初秋夜晚清凉的徐徐微风。
今日恰逢十五,月如银盘,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
皎洁的月色洒在赵凤声棱角分明的脸庞,平添几分萧索。
晚上在吃饭时虽然他尽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是在强颜欢笑,即便下午一拳砸在雷克萨斯上宣泄出内心的压抑,可心底还是浪潮汹涌,一直记挂着已经牺牲的战友。
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始终萦绕在脑海之中。
他和庞巍在腥风血雨的地方一起相处了几百个日日夜夜,唾沫横飞地吹着牛皮,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金发碧眼的美女,互相品尝着对方精心烹制的家乡菜肴,当然最主要的,是面对恐怖分子们狂风骤雨般的偷袭。
“哥,俺叫庞巍,住在你家西边的山里,等咱回家了,俺带你去山里吃柿子苹果,可好吃哩!”这是庞巍见到赵凤声时说的第一句话,大脸上都是山里人的淳厚。
“生哥,咱都在这里待了半年了,啥时候能回家啊,俺娘还等着俺娶媳妇哩。”当时庞巍和赵凤声分到了一个小队,住在一个房间,每天问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能回家。
“俺有个妹妹叫兰花,在俺村里是长得最俊俏的一个丫头,又聪明又懂事。等俺退伍后攒下了钱,就把俺妹妹送到城里的大学,给她吃好的,穿好的,到时候再找个城里人一嫁,俺外甥就是城里人了,嘿嘿……”庞巍每到晚上就和赵凤声絮絮叨叨,说着他的家里人,倾诉着他简单的心愿。
“你先走,别管我!这帮杂碎俺一个人就能摆平,哥,你就信兄弟一回!”那一次赵凤声率领的整个小队被恐怖分子包围,庞巍和赵凤声负责掩护众人撤离,对方为了生擒他们,没有选择将他们击毙,而是想抓住后拍下枭首的视频,警示军方。见到敌人一步步逼近,庞巍为了让赵凤声死里逃生,枪口吞吐着火苗,一个人提着枪向敌人进行了悍不畏死的反冲锋。
“生哥,枪子打在身上真疼啊!不过咱的兄弟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等俺伤好了之后,你可得请俺喝一回你家那边的酒。你放心,俺也请你,俺们老家那边都喜欢喝汾酒,又绵又甜,可带劲啦!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啥也没有,等回家了,俺给你买一大缸尝尝!”被赵凤声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庞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没忘记家乡的味道,也许和死神擦肩而过时,才会意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东西。
“哥,咱队伍里兄弟都躺下好几个了,这帮王八蛋想玩咱老祖宗围点打援那一套,你们别过来中了埋伏!如果俺死了,你就帮俺照看下老娘和妹妹,拜托了哥,下辈子俺当牛做马也会还上你的恩情,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喝上俺家那边的酒了……”这是庞巍惨遭杀害之前在耳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把临终之言送给了最好的战友赵凤声。
赵凤声盯着柔和的月光,却想起来庞巍那张经常挂着笑容的朴实面孔,泪水夺眶而出。
他呢喃道:“小巍,你在那边怎么样?哥,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