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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娘,吾不怕狗,吾有办法对付它,您不用担心!”西邨走出房间时撂下一句。

“还有,孩子,见到人要有礼貌,要主动喊人家,打招呼,蛮子不打笑脸人,嘴巴上甜一点不会吃亏!不管别人说什么骂什么,都不要还口,更不能动手打架,吾们伤不起,知道吗?不买你的鹞子也不要跟人吵架,记住你爹的话,生意不成人情在,和气才能生财。听见了吗?”西邨娘终于躺了下去,盖上了被子。

“听见了,您睡吧。”西邨走到灶间,揭开锅盖,抓起三个馒糕,用手巾包好放在装满鹞子的背篮里,然后舀上一大碗稀粥,用筷子夹起一块馒糕吃了起来。

“西邨,娘忘了跟你说了,娘在你棉袄的里面缝了个口袋,卖鹞子的钱可以放在里面的口袋里,当心别弄丢了,啊?那是你爹的心血啊!”西邨娘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掀开被子一角,朝灶间说道。

“知道了,您放心吧。”西邨喝完了粥,马上跑到与房间一墙之隔的前堂,从放在裙桌上的书包里拿出一本书,装进背篮里,背起装满鹞子的背篮。

背篮差不多到他的肩膀,背在身上,背篮的篮底撞到他的小腿肚子。

西邨娘终于躺下了,但并没有闭眼,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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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屋外,漆黑一片,这正是拂晓前的黑暗。稀疏的星斗无力地眨着眼。这是天气放晴的好兆头。呼啸的北风吹打着门外谷场院里的枯树,发出“呼呼”、“嘶嘶”的哀嚎。唯有刚下的雪结成冰的地面泛着点点块块白光。

被西邨娘唤作是丝丽姐的姑娘背着装满鹞子的背篮,已经站在他家门口等他了,因为冷,不停地跺着脚。

丝丽是本村宋树根的大闺女,比西邨大上四岁,已经发育成大姑娘了,不但有了些姿色,而且与她父亲一样很精明、很刁钻。她父亲宋树根跟西邨爹徐雪森学了做鹞子的手艺以后,就有了企图后来居上、独霸西村的野心,总在暗中偷偷地与师父徐雪森较劲,一边又指使女儿丝丽跟随徐雪森的儿子西邨,企图掌握他们的销售渠道,了解徐雪森所做鹞子的变化、买卖价格、买卖策略。可对外,在名义上,说是保护年幼的西邨。

“西邨,今天怎么这么慢呀?吾听见你娘跟你说话,说什么呀?”

“没讲什么!”西邨打开门看见是丝丽,心里就不怎么高兴。

在过去的几年里,西邨很乐意与丝丽结伴外出卖鹞子。生意人都明白,同行必妒,没有谁会同路而行、并肩吆喝的。但那时他还太小,从未单独出过远门,需要有人作伴壮胆,以便相互关照。卖鹞子就与卖油郎一样,走街串巷,进村入户,需要吆喝,脸皮要厚、嘴皮要薄,嘴要甜、心要辣;更重要的还需要胆量,要学会并准备对付各种各样的人和情况,譬如蛮不讲理、明抢暗偷的人,从弄堂里、柴草堆突然窜出的野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安全就显得更为重要。虽然跟在父亲后面学了些买卖的经验,但单独出门总有些预料不到的恐惧,娘就不计后果主动邀请丝丽与西邨同行。

可是,在与丝丽结伴而出的过程中,西邨逐渐认识了丝丽的人品,看透了她“势利”的秉性。尤其是丝丽的丑行,让他朦朦胧胧感觉他俩不是一路人,并由此产生蔑视、忿恨和厌恶,就如同想甩掉粘在手心里的烂泥鸡屎一样,恨不得把她甩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见到她。但是,厚脸皮的丝丽全然不顾,依然像蚂蝗似的叮上他。而在丝丽的心里,年幼矮小的西邨还不足以对她造成威胁,她要把徐雪森的所有秘密摸个一清二楚。

昨天,吃年夜饭的时候,父亲徐雪森就交代儿子,东青一带的人喜欢鹞子,家境殷实的也比较多,去那里卖鹞子,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出手也会快得多,就是路途过于远了些。西邨说自己长大了一岁,而且有了不少经验,完全可以单独闯天下了。父亲用默认同意了他的决定。

“丝丽姐,今天吾们分开走,你走你的,好不好?”

“怎么了西邨,怕姐抢了你的生意?”西邨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丝丽觉得奇怪,反问道。

“吾才不怕呢!吾爹是你爹的师傅,扎的鹞子是远近三十里闻名的,你抢不了吾的生意!”西邨头也没回,径直出了场院。背后的背篮篮底撞击着他的小腿肚子。

丝丽没有听从警告,跟了上来。“那你今天准备去哪?”

“东青。”西邨不情愿地回答一声。

不回答不好,不礼貌。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年初一是不作兴说谎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但他又不情愿,语气里带着忿恨。眼神可以表示态度,是无言的话;语气本身也是一种态度,是最简洁明了的另一种无言。用语气回答她,要婉转一些。

“啊呀,西邨,到东青有三十多里路呢,你走得动啊?”丝丽紧追不舍,跟在西邨后面。丝丽姐到底是大姑娘了,背上背的背篮,就跟东洋女子背后背个小包袱似的,走起路来左右摆动,胸前棉袄里像有个水袋子在甩动,一窜一跳,样子很好看。

“太小看吾了!吾走过二十里的。告诉你,吾爹说到东青有条小路,抄近路只要二十八里。”西邨头也不回,态度很坚决。他真的不愿意与丝丽同行。他坚决想甩掉她。

“小路村子多,有野狗,你不怕呀?”丝丽赶上去与西邨并排走着,故意吓唬他。

“吾不怕!你别跟着好不好?跟你说了各走各的,分开卖,你走吧!”忍不住了,西邨只能用明确的语言告诉丝丽。

“西邨,你赶吾做什么嚒!这一向都是姐关心你爱护你的,由姐陪你,没人敢欺负你的。”丝丽毕竟是大姑娘了,脑子来得快,劝说道。

“算了吧,丝丽,谢谢!今后吾再也不跟你一起卖鹞子了,你也别来找吾跟吾!”西邨用手在空中摇摇,快跑两步,摆脱丝丽。

“怎么了西邨,吾又不是野狗,躲吾做什么嚒!”丝丽想不通,盯住问。

“你不正经!你把子良哥害了,你还不害臊!”西邨的话没好气,露出愤恨。

“胡说!吾啥时候害子良了?胡说八道!噢,你是说那一次?哼,他沾了吾的便宜,就给吾吃了一块麻糕,他还咬去了一口,太便宜他了,还说吾害他呢,没良心!”丝丽倒真像是受了委屈,话里很忿恨。

“你装什么聋啊!不是那一次!腊月十六子良被公安捉走了,说他是流氓,调戏了你,做了苟且之事,那不是你害的还能是谁?”西邨很气愤,脚下加快了步伐。

“那肯定是你告发的!”丝丽愣了一下,想了想,紧赶上几步,走到西邨前头,拦住他,口气严厉地问。

“你才胡说呢。吾忙着上学,放了学要割草喂羊,还要帮吾爹扎鹞子,哪有空闲说你们的事!”西邨朝丝丽白了一眼。

“那就是他弟弟子长在外面瞎说八道!”丝丽放出探测空气。

“子长胆子最小,从不跟陌生人讲话的。你冤枉他了!”西邨马上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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