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几天后的一个正午,也先太师召唤男儿从军的信儿被人送到了我们两家的毡帐。我的父亲、哥哥和阿台,都必须在接信后第三天的天黑之前到指定的军营集结。父亲二话没说,立刻拿出长刀来擦,哥哥和阿台也马上开始整理他们的弓箭。我有些慌了,我说:阿台,你不能走!阿台还没有开口,父亲就瞪了我一眼道:说什么昏话?阿台怎么能违抗也先大人的指令?我们瓦刺人的救星就是太师也先,他一定能把我们带到福地去,我们无论何时都要听他的话!再说,哪有瓦刺男儿不从军的?
我被父亲训愣在了那儿。
那时我还不知道也先是谁,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更不知道我一个普通瓦刺人的女儿,还要和他这样的高官发生联系,没想到自己的生活还会和他纠结在一起。
父亲、哥哥和阿台是在第三天的午后走的。那天的午饭说好两家人在一起吃,就在我母亲和阿台母亲一同在我家毡帐里准备午饭的时候,我出门示意阿台和我一起骑马到远处走走。我们的马一同奔上那座平缓的山顶,他先下马,然后走过来抱我下马,我趁这机会搂紧了他的脖子,把两条腿缠紧在他身上。他开始亲我,并在我的耳边小声说:我去从军,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回来之前,你不会跟了别的男人走吧?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哧啦一声撕开他的袍子,然后把右手的食指咬出血,在他赤裸的胸口上用手指上的血画了一颗红红的心。他笑了,边笑边把我放平到草地上,将手伸进我的袍子里,两只眼一眨一眨地直看着我,我被他看酥了身子,看花了眼睛。我犹犹忧豫地解开了我的袍子。我瞥见他的眼惊喜地瞪大了,正午的太阳照着我的身子,暖暖的,四周很静,两匹马这时也停止了嚼草,先是吃惊地看着我,随后扭过了头去。他贪婪地亲着我的身子,亲着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把我的脚趾头都一个一个地噙进了嘴里,我先是觉着山顶在向下陷去,随后又感到在升高,以为天上的云彩离我越来越近,我这时看见他猛地抽出了腰刀,一下子就把他自己右手的食指割破了,然后把滴血的手指在我的两个奶头上各滴了三滴血,那些温热的血滴使我的身子不由得一悸。他轻声说:我用血浇了它们,它们应该属于我了!说罢,他便开始去脱他的衣服。我没有说话,先是睁眼看了一下天上那些无声飘移的云块,随后就把眼睛闭了,我听见了他的喘息,感觉到他已向我俯下了身子,我的心已飘然上提,我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未料就在这时,哥哥的喊声突然像石头一样向我们飞来:阿台、高娃,吃饭了!伴着这喊声的,是很快临近了的马蹄响,我和阿台顿时一惊,我们几乎同时伸手去抓过了自己的袍子,我刚刚把袍子披在身上,哥哥的马已飞奔上了山坡:快,吃饭了!哥哥叫了一声,叫过之后便狐疑地看着正在系着袍带的阿台。阿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跨上马飞快地跑了……
我是带着一点失望和怅惘的心境回家的。我那时还不知道,正是哥哥的突然出现,正是因为这一事件的中断,才使我后来的故事得以发生,才使我很深很深地卷入了一场战争。
那天父亲和哥哥、阿台走时,太阳已经偏过头顶很久了。我与母亲、弟弟还有阿台的母亲站在那儿为他们送行,阿台临上马时扭头看了我一眼,碍着父母的面,我也只是回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说话,我当时以为我和他此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在一起说话,我根本没想到等待我俩的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那个结局到来是在一个黄昏!
我记得很清,在那个该诅咒的黄昏里,我正与弟弟在毡帐门口给一只母羊喂催奶的药水,忽然听见家里养的那条名叫银狐的牧羊狗尖叫一声向远处奔去,我当时没有在意,片刻后,那银狐又箭一样奔来咬着我的袍角叫着,我挺惊奇:银狐你是怎么了?弟弟抬脚就朝它踢了一下,可它还是在那儿叫。母亲闻声出来一看也很奇怪,说:银狐是听到什么了?母亲的话音尚未落地,一阵马蹄声就由远处响过来,弟弟先喊了一声:快看!我和母亲刚抬起头,就见有一小队兵马正在暮色里向我们这边疾奔过来。八成是咱们瓦刺人的军士。我正猜想着,弟弟却已欢呼了一声:是哥哥──跟着就奔跑着迎了上去。我这才看明白,跑在这支小小队伍前边的,果然是哥哥,他的身后跟着父亲,我急忙去队伍后边寻找阿台的身影,可是没有,后边的人全是我不认识的瓦刺军士,只是有一匹马上没有骑手,马背上驮着一个长长的布袋。我惊疑着那刻,哥哥他们已在离我们家的毡帐几十步的地方勒马停下,弟弟、母亲和闻声出来的阿台的母亲这时都跑了过去,我还站在原处想着阿台为何不和父亲、哥哥他们一起回来,这当儿,猛然就听见了阿台母亲尖利的哭声。我一惊,原本拿在手中喂母羊的药罐一下子落地摔碎,只觉得有一只手突然攥住了我的心,我本能地知道出事了,我丢下那只催奶的母羊向他们跑去,跑到哥哥身边时,那些军士已从那匹没有骑手的马上卸下了那个长长的布袋,并从布袋里抬出了浑身是血肢离头碎的阿台,我几乎认不出他了,他的脖子只差一点就被砍断了,他脸上蒙着白布,两只手扎煞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冲我的鼻孔。
第五章 之 2
……是明朝的军队伏击了我们……是那些明军的兵……我在阿台母亲和我母亲的哭声中听清了父亲的断续述说,那一刻,我忘记了哭,我向阿台扑了过去,阿台的身子已经冰冷冰冷,我听见自己的上下牙齿磕碰起来,随后就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我醒过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我发现自己已在自家的毡帐里,正躺在母亲的怀中。他在哪?我声音微弱地问。母亲知道我问的是谁,她叹了口气,轻声说:已经送他走了。我猛地起身想站起来,可刚动了一下身子,就又晕了过去……
对明军的仇恨就是在此时钻进了我的胸腔的。决心也是在这时下定的:我一定要为阿台报仇!我一定要亲手杀死几个明军士兵!大明朝廷,我和你们不共戴天!阿台,我一定要为你把恨雪了……
那时,我想到的报仇方式就是骑马背箭提刀,找个机会杀进明军的营中,我根本没想别的,我也想不起还有别的报仇方式。自然也没想到那场选美。
也先选美的消息,是在这个黄昏过后没有多久传来的。
也先那时是我们瓦刺人的太师,几乎所有的瓦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他的举动在草原上一向很受关注。
在我们瓦刺人生活的草原上,除了骏马、羊群外,有一点特别让人自豪,那就是我们的姑娘长得都很漂亮。
很小时就听说也先的身边美女成堆。在他的太师府里,他到前帐议事时,有美女奉茶;他到中帐宴饮时,有美女献舞;他到后帐休息时,有美女侍寝。
不知他为何还要选美。他要再一次选美的消息象风一样地在草原上刮着,人们传着这次选美和以往有很大不同,第一是范围限制得很奇怪:所有参选者必须是出身于和大明朝廷有仇恨的家庭,其家庭成员中有被明朝军队杀过或伤过的;第二是标准很古怪:所有参选者都须是懂一些汉话和汉俗的;第三是岁数限止得极其严格,只允许十五至十八岁的姑娘参选;第四是最后入选的美女人数很少,只有一个;第五是选的方法很奇特,不再是按部落推荐,而是按一张画像来选,凡和画像上的姑娘面藐相像的,都进入初选,尔后由也先太师亲自从中选定一个和画像上的姑娘最相像的女子。
消息传开后,起初人们都以为也先这是在为自己选女人,议论纷纷。不过很快又有人提出了怀疑:他若为自己选女人何必要按画像来选?难道哪个女人中自己的意他还不知道吗?而且那女人为何一定要懂些汉语和汉俗?
我是从哥哥那里知道这消息的,起初这消息从我的左耳朵进去,又很快从右耳朵溜了。我根本没有放在心里。我那时心里塞的全是阿台的影像,是他离家之前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场景。这消息后来所以令我的心动起来,是因为哥哥说出的一个判断,哥哥说,这次选美也许和报仇有关,要不然条件不会这样奇怪,很可能是为了对大明朝廷干点什么……我记得我听了这话身子一个激凌,立时想既是如此我就应该去试试,我要抓住这个机会去为阿台报仇。即使也先选女人不是为了向大明朝廷报仇,是为了他自己,可只要我入选当了他的女人或到了他身边,我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说服他发兵攻打明朝的军队为我的阿台报仇!最好是能允许我亲自随军队出征,让我亲手杀死一个明朝的士兵,为阿台把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