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一看,他的玄袍上亦有些湿痕,虽看不出颜色,但那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原来今日太子殿下神勇无比,已经杀过一轮了。
“你不装了吗?”
师暄妍幽幽道。
宁恪好奇反问:“装什么?”
师暄妍抿了下朱唇:“病弱郎君。”
在行辕里他虎虎生威也就罢了,在外边,也不装了吗?
宁烟屿闻言,唇齿一磕碰,便又溢出了一道极轻极浅的呻吟,将双臂环住太子妃温香软玉的身,吐气道:“孤真是虚弱,都直起不来了,娘子抱一下可好?”
“……”
抱一下不好,踢一脚会好。
师远道想到家中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回往侯府的脚步就愈发沉重,几乎抬不起来。
等候片刻,在府门口深吸一口气,师远道终于鼓起勇气,接过长随的马鞭,拴在了腰间。
这堂上,众人已散,只有长房寥寥数人。
江晚芙气息奄奄,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裳,哭天抹泪儿地窝在花厅吊窗底下的兰草疏影里,一径只哭,别的什么都不提。
她大抵知道师暄妍把她幼时干的那些恶毒之事抖落出去了,想要辩驳,但看了一眼师远道沉怒压抑的黑眸,如裹挟着层层雷暴,江晚芙便不敢再动。
江夫人也不知如何安抚,见夫君回来,只是一个人,般般并没跟在身后,心里虽早料到了结果,却也仍不免失落。
师远道瞥眼江晚芙,对江夫人道:“江晚芙入了我师家族谱,是我一时不慎,即日起便划掉她的姓名,所幸这些年,她在我家中名目不过是寄养,尚未过户政司审查,只消划掉姓名,便算不得我家人。”
江晚芙听了,霎时犹如被抽走了魂魄,凄惨地哭出了声音,直道:“阿耶,你莫相信阿姊,她是诬蔑芙儿的,芙儿在师家多年,为人秉性如何,难道阿耶你还不知道么……芙儿是被冤枉的……”
她一路自吊窗边跪下,膝行而来,无助地牵起了师远道的袍角。
师远道一把将她推开,
()冷声道:“谁是你阿耶!你阿耶江拯,不过是个市侩小人,他与你娘韩氏天造地设,才生养了你这么个孽障出来,这些年我疼你惜你,可你和你爹娘怎生有脸,要害我的女儿。”
江晚芙只是哭,几乎要哭出血来。
虽然极力压抑着,可总有呜咽声漫涌出来,师远道现在一听到哭声就头大。
他挥袖对江夫人道:“夫人,我看她娘如今已经是个罪人,他爹也是个难当大面的,你还怜悯她,还想照拂她,不如及早地把她嫁出去。”
江晚芙听了这话更加像是要疯了,说什么也不愿出嫁。
师远道冷冷觑着她:“你若不想嫁人,便只管跟你的亲阿耶回洛阳去,与你那个早已蹲了大狱的阿母团聚。”
江晚芙被唬住了,愣愣地不敢再发一句声。
江夫人是想为江晚芙觅一个好人家,可这般草草出嫁,如何能挑选良婿。
夫君做了主张要划掉江晚芙的姓名,那她便是罪犯之女,一个犯了事的婆子的女儿,还能攀附得个什么好亲事?
可家里的大事都是夫君做主,便是江夫人也无权置喙分毫,她掩了掩泪花,低低地哭泣出声。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相信芙儿是个坏孩子,怎么会呢。
师远道冷口命令:“来人,送江晚芙到君子小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