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服侍老夫人这么久,自然知道她霸道多疑,沉吟片刻,说:“姑娘说的在理,只是万一有个急事儿,怎么跟姑娘通气呢?”
“不难。”阮碧指指郑嬷嬷腰间挂着的鸭青底色福字纹荷包说,“我记得这荷包是冬雪给你绣的,若是哪天你有事,在腰间换个其他荷包挂上,我就去找你。”
郑嬷嬷心想,若是阮碧找自己,别人只当她有求于自己,确实比自己找她强多了。点点头,说:“就按姑娘说的做。”
窗口晾的经文已经干了,阮碧把它细心折好递给郑嬷嬷,又亲自送她到门口。然后吩咐秀芝守着门口,谁也不准打扰,她要睡个午觉。
昨天摔的满身酸楚,今日又车马劳顿,这一觉睡得异常的累。起来时候,听得屋外有陌生说话声,阮碧低声叫秀芝进来,问:“谁来了?在说什么?”
秀芝低声说:“是刘嬷嬷过来了。”
阮碧略作沉吟,微微提高声音喝斥:“秀芝,你真是的,刘妈妈来了,也不叫我起来。赶紧去请她进来。”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心捏了两下。
秀芝先是一愣,然后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也高声陪罪:“姑娘,对不起,秀芝错了。”走到门边,揭起帘子说,“妈妈,姑娘请你进来。”
刘嬷嬷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容过来见礼。
阮碧还没有等她弯下膝,伸手扶住她,说:“妈妈别多礼了,日后天天见面,这礼来礼去的,多麻烦,快坐下吧,秀芝,叫茶妹给妈妈上杯茶。”
等刘嬷嬷坐下,阮碧又问秀芝:“可曾给妈妈安顿好住处?”
秀芝还没有说话,刘嬷嬷说:“这件事,正想跟姑娘打个商量,我想仍住在府后面的巷子里?姑娘看行不?”
阮府成家的下人基本都住在阮府北边的巷子里,有个小门通着府里,有老婆子日夜守着,等闲人等进不来。每日卯时四刻开门,亥时正点关门。
阮碧说:“这我可做不得主,妈妈去问大夫人吧。”
刘嬷嬷说:“原是问过大夫人,她倒是准了。”
阮碧心想,这不是废话了,老大都准了,我还能说不准?不过这事于自己是百利无一害,她也乐意之至,当即点头说:“母亲准了,那准是没错。”
茶妹上了茶,刘嬷嬷再三道谢,这才接过茶。
阮碧趁她喝茶的时候,吩咐秀芝:“把人都叫进来吧,认识认识。”
秀芝点点头,把外面的秀水和新来的叫寒星的小丫鬟都叫了进来。
寒星大概不到十二岁,个子中等,看起来有点瘦弱,脸色微黄。因为瘦显得一双眼睛倍儿大,又直楞楞的,寒星之名,当真是名副其实。
阮碧心里一下子乐了,看来大夫人为了应付,随便派个人来的。是自己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以为大夫人会派人盯着自己,其实自己有什么值得大夫人特别看重呢?目前来说,还真没有。
寒星上前来行礼,阮碧受了她一礼,温和地问:“到府里多久了?”
寒星怯怯地说:“三个月,刚学完规矩。”
阮碧点点头,示意她退下,对大家说:“我从前的奶娘病重,到外头休养去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爱怜我,念我屋里没有个稳重可靠的妈妈,特别把刘妈妈派过来主持。刘嬷嬷原是在浙东卢家出来的,那是一等一的礼仪大族,以后你们凡事多请教她,明白吗?”其实她哪知道浙东卢家是什么样,只听大夫人郑重其事地提过,想来也是不差,便胡吹了一番。
四个丫鬟都说是。
阮碧又对刘嬷嬷说:“妈妈,我这屋里丫鬟都年少不懂事,以后就由你来调教了。”
刘嬷嬷听她把自己捧的很高,又是“主持”,又是“一等一礼仪大族出来的”,未了只吩咐她们“凡事多请教”,便知道这个姑娘不简单。不过她有大夫人这层关系,倒并不担心。笑呵呵地说:“我瞅着女娃们都怪伶俐,想来也不用多说什么。前几天大夫人说要让我到姑娘屋里,我还担心着做不好,如今看来是想多了。”
阮碧笑了笑,又跟她扯了几句闲话,刘嬷嬷便告退说要去跟大夫人回禀一声。
她走后,阮碧让其他丫鬟也出去,单独留了秀芝下来,把一直自己管着的钱匣妆奁钥匙交给她。“以后这两样都由你来管着。”
秀芝掂着钥匙,心知阮碧终于信任自己了,鼻子微微发酸。忍着眼泪去点银两和钗钏,点完后,不只是鼻子发酸,心里也发酸了——这五姑娘实在是太穷了,碎银加铜钱是六两七百文,钗钏也多数不起眼。
阮碧看她同情的眼神,不由失笑。“秀芝,是不是我还没有你钱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