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兄可知秦王何以不欲魏兄殉国?”
“他想羞辱在下。”
“非也,非也,”张仪连连摆手,“秦王下达此旨,原因有二,一是相中魏兄将才,这个你可以不信,二是魏兄本为秦室国戚,大王实不忍见他的胞妹年纪轻轻就守寡终身哪!”
后面一句话戳中痛处,公子卬低下头去,久久没有应声。
“魏兄?”
“不瞒大人,”公子卬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在下求过公主了,可她……拒不相见。”
“唉,”张仪故作一叹,“这也不能怪她。当初她是被作为筹码嫁予魏兄的,并非出自本意。再说,魏兄河西战败,公主落于乱军之中,差点死于非命,在最关键辰光,魏兄未能施以援手,她也心存怨气。”
“是的,”公子卬点头道,“在下是有愧于她,可眼下……”
“魏兄勿忧。常言道,嫁鸡随鸡,公主与魏兄既成夫妻之实,公主不好不认。天下列国皆知公主是魏兄夫人,魏兄又在她身边,她也不得不认。公主眼下这个态度,正说明她心里仍念魏兄,不过是要个面子而已。只要魏兄诚心待她,真心爱她,想必公主……”张仪顿住话头,留给公子卬思考。
“不瞒张兄,”公子卬沉思有顷,转过话锋,“在下与紫云之事,他人皆是臆测。自她嫁给在下,不曾有过一日笑脸。在下风花雪月惯了,身边也不缺女人,娶她不过是娶个名分。紫云是此态度,在下并不怪她。紫云不爱在下,在下也并不在意。”
“那……”张仪心中倒是一凛,“魏兄不在意这个,在意什么?”
“唉,”公子卬长叹一声,“在意的是此生年华虚度,未曾快意过,活得憋屈!”
“哦?”张仪愕然,“敢问魏兄,何以活得憋屈?”
“在下幼读兵书,少习武艺,人生快意,只在疆场厮杀。然而,在下出身宫室,父王溺爱,致使在下目中无人,无其能而逞虚名,与秦战,丢失河西,与齐战,三战皆北,将士离心,所幸遇到庞涓将军力挽狂澜,使在下有所顿悟,后又从六相苏秦合纵,又增诸多见识,回首往日,恍如隔世。可惜,天不顾我,好不容易盼个补过机缘,竟又……”公子卬讲至此处,哽咽落泪。
张仪万未料到公子卬竟有这般心境,盯他有顷,拱手道:“魏兄此来,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在下志在疆场厮杀,求大人成全!”
“这……”张仪迟疑一下,“魏兄此求,在下恐怕爱莫能助。”
“张兄?”公子卬急了。
“不过,在下倒有一计,或可有助于魏兄。”
“张兄请讲。”
“明日在下即带魏兄觐见大王,魏兄可在大王面前阐明思念公主之切切深情,求大王成全。在下视情帮腔,由大王出面,魏兄必可重续好事。只要魏兄得到在朝名分,以秦国之力,魏兄必可一展才学,纵横列国,垂名青史。”
“谢大人成全!”
翌日,张仪如约带公子卬入宫觐见。
闻听公子卬觐见,秦王迎出殿外,凝视良久,微微点头:“近看将军,果是英武。听张爱卿说,将军已经更名魏章,真正好呢。”
“魏章谢大王定名!”公子卬拱手道。
秦王手指张仪:“他可叫大王,”又指公子卬,“你不能叫。”
“这……”公子卬略略一怔,“魏章该如何称呼才是?”
“叫王兄就是。”
见面即得认可,公子卬激动万分,嗓眼里一阵发痒,咕噜几下,喃声道:“王兄——”
“妹夫。”秦王紧前一步,双手握住公子卬之手,“嬴驷近日冗务缠身,怠慢你了,今日一并赔罪!”携公子卬之手,大步入殿。
张仪吁出一口气,紧跟于后。
君臣三人刚刚坐定,公子华趋入,禀道:“王兄,老太后有旨,传相国张仪后宫觐见!”
突闻老太后懿旨,张仪、惠王皆吃一惊。
老太后年过八旬,莫说是宫外之事,即使宫内之事,她也早就撒手了。此番陡然传出懿旨,且隔过秦王,直接传见相国张仪,真正是匪夷所思。
“华弟,”惠王愣怔有顷,问公子华道,“相国刚至,老太后何以晓得?”
“这……”公子华瞄一眼公子卬,支吾道,“臣弟不知。臣弟方才代家父向老太后例行问安,老太后随口传此懿旨,臣弟……”
“大王?”张仪似是预知什么,看向惠王,目光忧切。
“既是老太后懿旨,爱卿但去就是。”惠王略一思索,转向内宰,“带张爱卿觐见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