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我和舍友各自默默起床忙自己的事情,简单的问候一两句,就匆匆出门了。
宿舍楼下面是一片庞大的生活区,里面有网吧、食堂、超市、球场、台球室、电影院、操场,就像一个大学,或者说更像一个监狱。
早晨的食堂很拥挤,我会花一块钱买一个油炸的饼,很油腻也很难吃。
宿舍到单位的这条马路一开始我感觉很长,望不到头也望不到尾,只有无数上班的人和下夜班回宿舍的人。
冬天在肆虐最后的淫威,空气中像是掺杂着硫酸,吸进鼻子里,如同刀片一样刮着喉咙,就这样,我的迷茫的人生开始了。
就这样,我走着,不用担心迟到,因为在我身后还有数不清的人在慢慢行走。
单位的雄伟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操作工不约而同的走向门禁,刷卡打指纹,让我觉得这里就像一个建成了千百年的旅游景点。
“开始了他们一天行尸走肉的工作,你别指望这些行尸走肉会动脑筋。”我的台湾课长如是说。
我们又何尝不是呢。
行政楼一楼是一个圆形大厅,华丽的大理石地面和粗壮的柱子,显示着这个公司雄厚的实力,毕竟它的客户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电子设备制造商,不然怎么能在这里拥有这么大的土地建厂房,每年还能创造这么多的岗位。
像这样的台资企业都享受政府的三年免税收,五年免地租的政策,台湾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来这里投资建厂。
大厅四周是一个个会议室,还有一个吸烟室,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穿着绿色衣服的人在里面抽烟,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穿绿色衣服的人都是管理层,大多是台湾人,像我这样的以及操作工们都是穿着蓝色的衣服,大厅旁边的吸烟室只能让台湾人来抽烟,操作工只能进给操作工准备的吸烟室。
包括食堂、宿舍都是台湾人和操作工分开的。
人事部的员工把我带进了行政楼的二楼,里面是我这种所谓研发人员的办公室,其实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们的休息室,我们应该更多的待在车间里,观察生产的情况。
三楼是台湾人的办公室,四楼是各种后勤部门的办公室,像资讯部、人事部等。
刚进办公室的时候,我被这种气势所吓住了。
整整一层楼,密密麻麻布满了格子铺,就像《地下理想国》里的一样,每个人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敲着键盘,有的窃窃私语,还有更多的空位置,进门旁边是茶水间。
我被带到那个台湾课长面前,他很瘦,一副眼镜架在高耸的鼻梁上,有些凸起的眼珠看着我,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百年灵机械表,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你好,我姓文,是你的课长。”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给我面试的正是这位文课长。
随后我被安排在了一个空位置上,课长让一个叫高峰的人带我,高峰个子矮矮的,圆圆的脸散发着亮光,戴着一副圆框眼镜。
没多久,高峰就带我离开了办公室,在偌大的厂区里转了一圈。
这种对称式的厂房,我到一个月后才弄清楚整体的布局,不过偶尔还是会走错路。
在整个厂区的南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厂区,所以,好几万人就在这样的两个庞然大物里,目的只有一个——生产,然后供给给全世界的客户。
高峰在这里工作了三年,走到哪都能说出大概的情况。
压铸、打磨、热处理、研磨、注塑、组装、装配,期间还穿插着各种测量、校验、cpI、KpI,一切就像一个巨大而又精密的机器一样,我们所有人都是这个机器里的零件,在不停地转动。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晚上就不用加班了。”
这是课长今天跟我说的第二句话,说完,就离开了。
这时,办公室响起了铃声,所有人像是听到了号令一样,收拾东西离开了,去了后面的食堂吃晚饭。
我一个人走到宿舍食堂吃了晚饭,天已经很黑,看着周围忙碌的人们,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舍友是两个湖北人,他们在宿舍用方言聊着天。
他们说,这里的人来了走,走了来,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入职离职,这种企业就是这样,活生生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他们说他们也不会呆多久,最近正在找下家,有了这家的工作经验,工资最起码能够翻一倍。
我突然想起和我一起进来面试时的有个叫阿滕的人,不知道他现在分在哪里,他是做环境评估的。
舍友喜欢抽烟,宿舍里总是弥漫着若隐若现的烟味,我睡在上铺,有时,竟开始会迷恋上这种味道,那种淡淡的烟味,抚摸着我的鼻子,让我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就这样,开始了我的工厂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