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被东瑗骂了出去,她不知道谁来接了蔷薇的班。
“是碧秋。”香橼道,“大奶奶,要喊她过来服侍吗?”
东瑗颔首。
香橼出去喊了碧秋,而后才去吩咐内院各处的婆子们落钥。
东瑗对碧秋道:“你去趟外院。就说里面问,陶姨娘大约什么时候能到盛京。”
碧秋道是,转身喊了两个静摄院一起来的小丫鬟提着灯笼陪同,去了外院。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碧秋才回来,对东瑗道:“林大总管亲自告诉奴婢的话,说陶姨娘的车子,快的话,明天中午就能到,迟些的话明天落日前也能赶到。倘若路上有事,就不好说了……”
东瑗微微蹙眉。
她在元阳阁一直等着。
而后她和盛修沐,盛昌侯都坐在太师椅上打盹,盛夫人斜倚在临窗大炕上睡着了,却好几次被噩梦惊醒。
鸡鸣时分,外头被月色照得明晃晃的。盛夫人迷迷糊糊中,好似听到了钰哥儿铜铃般脆响响亮的笑声。
他天天笑着,奶声奶气喊着祖母,往盛夫人怀里爬,好像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好看,一双眼睛比天边星星还要灼耀。从小就不爱哭,笑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
自从盛乐郝去了外院,盛夫人孙儿绕膝的快乐,都是盛乐钰给她带来的。
祖母,祖母……。
耳边响着这样清脆的童声。
盛夫人唇角有了笑意。
猛然,一声哭天抢地的凄厉哭声透破苍穹,在黎明的盛府格外清晰。东瑗和盛昌侯、盛修沐都很有警惕,哭声一起,他们就被惊醒了。
盛夫人亦从梦里醒来。
那哭声又隐了下去。
渐渐的,又脚步声从盛乐钰的院子那方传来,杂交着高低不齐的哭吼。
东瑗一个激灵,居然比服侍的丫鬟们快一步,冲了出去,打开了院门。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全醒了,跟着出去。
几个婆子们提着灯笼,从盛乐钰的院子那里走来。
一边走一边哭。
元昌六年六月十七,盛家二少爷盛乐钰卯初一刻死于天花,终年六岁零五个月。
盛夫人听到报丧的婆子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盛修沐忙扶住了母亲。
盛昌侯快步往盛乐钰的院子去,东瑗紧跟其后。
院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盛修颐因为起炉子弄得满脸是灰,发簪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头发散落下来。他衣裳皱巴巴贴在身上,似逃荒而来的灾民。
他手里。抱着一个断了气的孩子。
东瑗脚发软,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下来。
盛昌侯同样脚步一顿。
“别过来!”盛修颐看到父亲和东瑗带着丫鬟们奔过来,大声喊道。“别过来!”
东瑗停住了脚步,她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有种天旋地转的晕眩。跟过来的香橼忙扶住了她。
盛昌侯胸腔激烈起伏着,嘴唇蠕动,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借着明亮的月色,东瑗能看清盛修颐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