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贬刘瞻为荆南节度使;贬温璋振州司马。
振州,今天的海南省三亚市一带。现在的三亚今非昔比,给我们的印象是灯红酒绿的海天盛筵,而在那个年代,那里是蛮荒烟瘴的不毛之地。
那个时候贬官或流放,最远也就是今天的两广、江西、福建,要说贬到海南岛,要过琼州海峡,那只能说明皇帝真是恨疯了你了。
温璋接到调令,仰天长叹:“哎!生不逢时,死何足惜?”当天晚上,服毒自杀。
唐懿宗听说温璋服毒自尽,气得火冒三丈,下了一封诏书,大意是说:温璋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会畏罪自杀,这家伙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把他的尸体拉到城外示众,一直展览到等朕哪天高兴了,再恩准下葬。这样才能大快民心,让奸邪小人知道畏惧!
本家苦主——驸马爷韦保衡,正是利用唐懿宗的悲痛,借刀杀人,排除异己分子。故意将这次医闹的规模扩大,最终演化成了一起骇人听闻的****。
同昌公主之死,对于韦保衡来说,是他政治生涯的一次重要转折。赢了,他将权倾朝野;输了,他将万劫不复。最为重要的是,这是命运安排给他的一场遭遇战,想打也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他唯一的政治资本就是驸马爷的身份,也是他与路岩结盟的基础。老婆死了,来自皇帝的宠信也将一落千丈,从而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此战胜利后,他就宰割了一位失势的驸马,后文提及)。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韦保衡不能无动于衷,不能坐以待毙,他要趁着老丈人还没走出丧女的阴影,背水一战!
驸马府上上下下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去年春节,这里还是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大红色的帷幔、大红灯笼高高挂,迎接新娘子——同昌公主下嫁。谁知仅仅过了一年八个月,红色主题改黑白色主题,红事改白事,送同昌公主出殡。
全府上下,唯有一个人没有伤心落泪。他正藏在灵堂的内屋,那里无人打扰,十分安静。此刻,他正捧着一个小本,眉头紧皱,认真翻阅着。
他就是韦保衡,他翻阅的不是丧礼账本,而是他认真记录的花名册,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的政敌、绊脚石。
“先害谁呢?”
政治斗争跟军事斗争一样,讲究方法策略,进攻的时候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和突破口,还要有主攻部队、有助攻部队、佯攻部队、有第二第三梯队、有战略预备队……
最终,韦保衡决定先拿主动撞枪口的刘瞻当突破口,发起第一波次的打击:
9月20日,贬高湘、杨知至、魏筜等到岭南,罪名是“与刘瞻亲善”。
这些都是五品上下的官,而且不算是有实权、强力部门的官员,说难听点儿,都是虾兵蟹将。
韦保衡发起“亡妻”政治斗争,首战先拿他们祭旗,顺利拿下一血。
紧接着,韦保衡乘胜追击,联合路岩,共同上疏陷害已经残血的刘瞻,污蔑刘瞻与御医秘密勾结,故意毒死同昌公主。
但凡有脑子的,都能看出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堂堂首席宰相,好好的皇家御医,吃饱了撑的毒死公主?动机何在?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唐懿宗没有。
9月27日,再贬刘瞻为康州(广东省德庆县)刺史。瞧,两广地区了吧。
负责起草罢免刘瞻宰相诏书的,是翰林学士承旨郑畋。
郑畋就是刘瞻一手提把起来的,因而在草稿中,郑畋为刘瞻鸣冤叫屈,其中有句:“安数亩之居,仍非己有;却四方之赂,惟畏人知”,意思是说刘瞻清正廉洁。
路岩抖了抖这份草稿,冷笑道:“您这哪里是罢黜他当宰相,分明是推荐他当宰相嘛。”
随后,贬郑畋为梧州刺史。梧州,今广西梧州市,两广地区又去一位。
郑畋的学问非常扎实,武宗朝进士及第,正因他及第时非常年轻,所以武宗皇帝初看名册时,竟然以为他是“关系户”而要亲自复试。郑畋顺利通过了这次测试。
郑畋的父亲郑亚,深得李德裕赏识,被提拔为翰林学士,郑亚也就成了“李党”,而郑畋也当然就被划到“李党”集团。
宣宗朝,白敏中(白居易的弟弟)、令狐绹担任宰相,二人均是“牛党”,故而“李党余孽”郑畋一直遭受排挤打压,仕途坎坷(故畋不调几十年)。
直到宣宗驾崩,懿宗即位,白敏中因身体原因退休并逝世,令狐绹也被排挤出朝廷。而刘瞻欣赏郑畋的才华,于是辟为从事。可右丞郑薰是令狐绹党羽,于是又把郑畋外放。
刘瞻做宰相之后,二次提携郑畋,将其推荐为翰林学士。
所以刘瞻对郑畋是有知遇之恩、两次提携之情的,刘瞻含冤遭贬,郑畋替他鸣不平,人之常情。
请记住这个知恩图报的郑畋,后文他还将为大唐帝国建立功勋。
“保研党”把刘瞻贬到广东,还觉得不解气,于是拿出记载全国地理的《十道图》,仔细钻研地理知识,终于发现了一处比广东还偏远的地方——欢州(今越南境内)。
于是,再贬刘瞻为欢州司户。
韦保衡第一波次的攻击大获全胜,在最后的收尾阶段,“保研党”发现了一条漏网之鱼,并迅速处理:贬御史中丞孙瑝为汀州(今福建高官汀县)刺史,因为他也是刘瞻提拔上来的,是“刘瞻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