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什么,阿俊平时为人师当然注重一下仪表,可也很尊重别人的习惯好不好。”席一桦笑骂说。
“他要说我还好,我就怕他皱着眉头不理我。”黎承睿摇头说,“反正他从来对我都没对你亲近,都不知道谁才是他亲兄弟。”
“走吧,叽歪什么。”席一桦仿佛心情很好,笑着搭着他的肩膀出了门。
两人开着车往靠近黎承睿兄长所在大学那,不知不觉聊到手上的案件。黎承睿虽然没跟席一桦透露细节,但席一桦按着多年的办案经验,又是管这个案件的上级部门,三言两语就猜得八九不离十。然后席一桦说:“养狗的人未必是凶手,但她一定见过凶手,这是我的直觉。”
“是,但当事人现在口风很紧,不太好办。”
“另外,死者的私生活方面没进展么?”
“没,”黎承睿摇头说,“无论是光碟里曾经出现的少年,还是负责牵头的俱乐部,我们都没找到更多线索。陈子南在那里用的是化名,那些少年一个个都有登记在案,找起来不难,他们跟陈子南都有金钱买卖交易,双方各得其所,而且据说他技术很好,从没传出弄死弄残的消息,有些受虐狂还专门要找他。”
席一桦沉吟片刻,说:“阿睿,你有没想过,陈子南做那些光碟出来做什么?”
黎承睿转头问:“你的意思是……”
“就像我们拍家庭录影,你觉得拍来干嘛?”席一桦带笑说,“不卖钱,不发行,是为了看,那谁是和陈子南一起看的人?”
“俱乐部的成员?”黎承睿摇头说,“不,据说陈子南很谨慎,很怕被人认出,他从不跟别的会员接触,都是打电话直接要人去元朗的房子……”
席一桦笑着说:“这就是你该想的了,我才不替你做你的工作。”
“谢啦,桦哥。”
“客气,别怪我多事就好。”席一桦一遍打着方向盘,一边应答他。
车来到闹市窄街,不得不减缓车速,这是黎承睿无意间往外一瞥,忽然似乎看到林翊的身影,他浑身一凛,忙定睛看去,发现真的是他的少年。他正站在一家钢琴店的玻璃橱窗外,专注地盯着里面。
黎承睿的心似乎都化了,他情不自禁地说:“停车。”
“什么?”
“桦哥,麻烦停一下车。我遇到一位小朋友。”黎承睿回头对席一桦笑着说,“我下去打个招呼。”
席一桦尽管有些奇怪,还是把车靠边停好。黎承睿下了车,大踏步朝林翊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林翊真的在看钢琴,他的目光似乎有些痴迷,可又带着疏离和怜悯,仿佛橱窗内不是钢琴,而是他久远记忆中一抹暖色的东西,是这个少年无法轻易割舍和忘却的回忆。黎承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走近他,笑着说:“翊仔。”
林翊转过头,目光平静无波,可脸上却分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他过了三秒钟才冲黎承睿微微笑了,像一点也不意外他在此出现,像他等待的对象就是黎承睿一般。
“翊仔,在看钢琴?”黎承睿走近他,柔声问,“喜欢这个?”
“不,我只是看看,”林翊轻声回答他,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却突然之间脸色大变,仿佛见到什么恐怖的妖魔一般,瞪大眼睛盯着黎承睿身后,呼吸骤然变急。
黎承睿惊疑地扶住他的胳膊,忙回头一看,逆光中席一桦朝他们走来,边走边微笑着说:“阿睿,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位小朋友?非要我停车,怎么,不替我介绍一下?”
23、第 23 章
这一天发生的事令黎承睿感到莫名其妙,继而疑窦丛生。他想林翊到底在害怕什么?如果那个害怕的对象确指席一桦的话,那几乎是没有道理的。席一桦跟他自幼相识,他们两家人就熟悉到连对方家里晚饭做什么,阳台上晾出来的衣服积了几天才洗都一清二楚。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席一桦家跟黎承睿家都是警察,很长一段时间就住面对面,谁家要做了什么好吃的,或得了新鲜东西,都会热情招呼对方家孩子们过去分享。相应的,两家孩子的成绩表现也经常被家长们拿在一处比较。这样的生长环境令黎承睿心里明白,席一桦对他而言,既是榜样,又是可亲的兄长。若不是前头总有个优秀而令他信服的警察精英桦哥时时鞭策着他前进,黎承睿觉得自己不可能会这么热爱警察事业,也不可能会年纪轻轻就在警队干出一番成绩。
可以说,席一桦就是黎承睿形成自我价值观和道德观的一个绝佳参照物,他的品行能力对青少年时期的黎承睿影响甚深,以至于成年以后,黎承睿对席一桦抱有深厚的敬重。
可林翊那么单纯天真的一个少年,为何见到席一桦却如见鬼魅,吓得脸色大变,呼吸急促,险些就引发哮喘,若不是黎承睿攥紧他的胳膊,说不定少年会晕倒过去。
林翊在黎承睿的认知中,一直是个迟钝而缺乏表情的少年。他所有的情绪都是浅淡的,像生长在营养不良的土壤上的植被一样,费劲挣扎了也只是冒出一点小芽。他高兴也是微微地笑,忧伤也只是脸色木然,才十七岁的男孩,却因为身体的缘故,无法大笑也无法大哭,可像今天这样瞬间变了脸,有明显的恐惧和厌恶,却是黎承睿前所未见的。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林翊也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令林翊如此大反应的对象会是席一桦。
那个他敬重的兄长,信赖的老友,钦佩的前辈,努力想要赶超的目标席一桦。
这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