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吕家可就剩下这一根独苗了,我可不能看着又毁在你手里。这吕家可带我不薄,在岛上父亲不在的时候多亏了他们一家暗暗照顾,我才不会受杨止欺负。如今他们相继故去,可要是真叫你……”
“好了,好了……你说过那么多遍了,我都快背过了。”李健仁受不了杨若华在嘴里唠叨,他趁杨若华不备,连忙冲进了院内。
吕一在屋里听到动静,便心想此劫已避无可避。他仔细端详面色稍有回润的如花,随即长呼一口气,缓缓向门外走去。
吕一刚走到门口,便见李健仁带着侍从想向自己走来,他看见李健仁系在跨上的道,随行人皆面色凝重。他们也正好看见了吕一,李健仁见他大病初愈终于放下心来,他嘴上笑声不断,连忙向他快步走去。“好久不见呐,吕一!”
“吕一拜见岛主!”吕一跪拜,深深低下头,嘴角颤抖。他不知李健仁该如何处置自己,比起自己的生死,他更担心的是屋里的如花。他想他带回来了林盼安,他会不会因此绕过如花一命。他在想自己知道的那一条消息,他知道以后会放如花一条生路
“岛都没有了,还叫什么岛主?”李健仁将吕一搀扶起,谈及此时,他也忍不住一声叹息。“我们回家吧,回你自己的家。你走后你父母亲对你甚是挂念,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他们吧。”李健仁没敢告诉吕一他的父母都已经故去,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加重病情,更怕他会哭出声来。
李健仁不敢听见吕一的哭声,去年吕一父母亲临死时的场景还如历历在目,他不愿回忆起那一幕。
吕一的家离徐清旧的家并不算远,徐清旧的家在村北主街上,吕一的家在村南的巷尾。
这几日李健仁并未闲着,他早早就差人将吕家彻底清扫,床褥都是刘芳一针一线新缝制的。泥土砌成的墙,木门开合吱吱呀呀地响。吕一的家并不大,院子里摆着一张手凿出来的八仙桌,一棵落尽叶,只剩枝干挺立的柳树。
李健仁驱散了侍从,为他找来了一张椅子。“坐吧,既然到家了,就别走了。安心在这住着吧。”
吕一见李健仁如此,一时有些束手束脚,这与他所知的桃花岛岛主简直大相径庭。“岛……岛主……我……”吕一一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是这样的结局。他若早知如此,又何必让如花跟着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想起在榻上未醒的如花,这让他热泪盈眶,还没来得及擦拭,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李健仁。
“都说了别叫我岛主了,桃花岛都不在了。”李健仁又一声叹息。“又找来一张板凳,他们二人坐在门庭,李健仁抬头望向天际,目光又停留在柳树枝头许久。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张口。
“我爹娘呢?”吕一开口问道。他不见家里有浮灰,明显是有人打扫。刚才他还说要我见见爹娘,怎的现在又不见他们人影。
“你爹你娘啊,去年的时候……”李健仁在心里想着如何讲,他心一横,索性照着话说下去。“你爹,你娘。去年的时候村子里传起了伤疾。起因大概是因为有村民吃了没熟透的野味。老徐虽全力救治,但你爹娘年事已高,不幸故去了。”李健仁说完依旧仰着头,目光注视着柳树枝头,他的眼角流出了泪。
一片枯黄的落叶落到土地之上,李健仁捡起柳叶攥到手中,借故偷偷擦去了眼泪。“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不是当时我的样子吓到了你,让你不敢回来?仔细想想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一声抱歉。”
“你……你的爹娘临咽气的时候一遍遍叫着你的名字,我明白是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们的孩子,是因为我让你们无法相聚……对此我深表愧疚。当时已是深秋,这里偏驳根本就寻不到那么多的草药,制不出那么多的药。当时我的孩子,也受病疾折磨。是他们把药交到了我的手里,是他们给了我的孩子生路。”
“我欠你们吕家一声感谢,他们每喊一声你的名字,我的心里就越发煎熬。”
“在此向你致歉。”李健仁跪地一拜,心里稍有安宁。
“村长,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你不追究我燕京一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吕一强忍住泪水。李健仁这一拜,却彻底打消了他心里的委屈,他多年在外的苦楚。他将李健仁搀扶起,这才注意到向屋里,他仔细一看,这才看清香案上父母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爹,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吕一连滚带爬跪在父母亲牌匾之前痛哭流涕,泪如雨下。“孩儿回来晚了,孩儿知道错了!爹,娘!”吕一一声声哭喊撕心裂肺,李健仁看在眼里,心里踌躇着该不该进门,将他搀扶。
吕一心里一遍遍回想他和如花在栎阳城时,如花曾多言让他多回家看看,家里人不会该罪他的。可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常常敷衍了事。他只想心里惧怕李健仁,害怕罪责难逃。若不是如花有孕,他想他永远都不敢回来看看,若不是这次回来,他哪曾想过回是这样的结局。
李健仁在屋外等了一刻钟的时候,他见吕一哭诉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才敢拉着板凳,走进房间。“还没问过你,你一家三口,是如何成这样的?是谁将你们打伤?”李健仁说着,搀扶着他坐下。
“一家三口?”吕一想他应是算上了林盼安,想来也是,林盼安经长安一事后便一直沉默寡言,他肯定是半句话都没向李健仁他们吐露过。“他可不是我的孩子,是清秽堂堂主,张婷的孩子。那日我与如花行至长安,机缘巧合之下前沿所见清秽堂上下惨遭屠戮。是宋义临终前将这孩子托付于我,要我去寻徐清旧,带他出逃,为他谋求一条生路。”
“出逃长安之后追兵追的紧,就没敢直接往家里的方向赶,哪里知道凭空出来了一伙追兵,在汉中之地受了难。那统领武艺高强,让我更为疑惑的是那统领所用功法,事后我才想明白,那功法与竟与梅羽凡自成一路。”
“幸得我身上一直备着家里的毒针,加上陈蒙道长相助,我们三个这才不至于命丧黄泉。经此一事,身上的银钱就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估计遗落在那野地里了吧。”
“这一路上,你受苦了。所以那孩子是林夜的孩子?”李健仁听言喃喃自语,确没想到竟有此事。“怪不得呢,怪不得我看这孩子面熟,原来是他的孩子。”李健仁仔细想想觉奇怪,之前他与林夜水火不容,如今他的孩子倒找上了门。“梅羽凡家的功法?这倒是有点意思。”
“那羽凡呢,此事可牵扯到羽凡的头上!”李健仁想起他兄妹情深,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转念一想他远在成都府,离长安并不近。随即打消了顾虑,心里自我安慰起来。
“羽凡的事情,您不知道吗?”吕一谈及梅羽凡,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我在这荒郊僻壤的我能知道个什么?”李健仁看吕一眉头轻皱,心想不好。“到底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早在长安清秽堂一事六年之前,梅羽凡……梅羽凡就死了。”
“什么!死……死了?”李健仁不敢相信竟然时隔六年之久,仔细算起那不就是与自己分离不久。他没想到自上次一别竟成了永别。这不仅让他双眼发红,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怪不得,怪不得……他出了什么事?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梅家兄妹可还安好,可还……安在?”
吕一轻轻摇了摇头,以示其九死一生。“当年梅家在青龙镇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当时我恰好就在其附近,当我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梅羽凡的墓碑。”
“之后我就一直在做买卖消息的行当,梅家兄妹便一直是周穆雨在照顾,我也常听人谈起,她在长安办了一家商行,常常与梅家兄妹到清秽堂去。屠戮之前是我到从漠北赶到了长安,将墨家之子拓跋杰的书信交给了她。之后她便将梅家兄妹托付给了张婷,独自去了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