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部长,我去学习,谁来主持县委工作?”
“你可以提出想法,然后市委再作讨论。”
“我个人意见只供市委参考。嫩安的工作是不是暂时由王宝山主持?”
“宝山同志眼看就要上人大了,他到人大还能管得了县委的事嘛?”
“既然这样,能不能让关健主持工作。反正他也是下届县长的的人选,按规定,他应该是副书记。”
姜部长脸上仍然是一副令人莫测的表情:“好吧,等卢书记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接下去好象没话说了,无疑是让她走人。
赵婕从组织部出来,本想找卢维成或者柳文清等副书记谈谈,他们真的都不在,就连市委秘书长也下了乡。她在市委机关、县委干了十多年,官场上的事她当然清楚:要提拔的时候,书记,部长都象抢紧俏商品似的,争着抢着跟被提拔者谈话。既使不是主管的领导也凑过来与提拔对象聊聊或者暗示这次立会研究时他的积极态度。一旦,哪个干部下派到不好的地方,或挨处分,“谈话”就变成扎手的活了,你推我,我推他,凡是能闪开的都象躲灾似的逃之夭夭,谁也不想找这种不愈快,有时走路都装作没看见似的。赵婕在为官的过程中,也摆脱过这样的事情。然而,历史也真会捉弄人,今天她也偿到了这种冷遇,她的心里一阵根苦冰凉。
赵婕坐车从市里出来,一直没有说话,开车的韩梅知道她的心情不好,这时跟她说话等于给她添烦。
小车在沉闷中来到一个岔路口,赵婕突然招呼韩梅把车开到鹤鸣湖大堤上去,她要到那里转一转。
鹤鸣湖在嫩安县城上游,是嫩江支流的一个天然湖,三面高一面低,出口下游通嫩江。五十年代中期,为了蓄洪、水产养殖、灌溉,当时县里的决策人物组织人力在低的那面筑了几千米长的大堤,形成了一个能容七亿方的大水库,这么多年也确实造福了一方百姓。但,在赵婕刚刚下到嫩安就职的那年,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洪水席卷了嫩江流域。整个流域水位猛涨,鹤鸣湖水库一下子就喝饱了,而且随着雨水的不断,上游下泻的洪水使水库存超标两个亿方水,由于水库下游的水位也抬高了,即使开了所有的泻洪闸,泻流也很慢。恰恰这时,水库的上游又来了一股洪水,洪水已经漫过湖堤,鹤鸣湖成了一条险库存,它就象嫩安县城头上的一条悬河。这个时候最为紧要的是既要泻洪,还不能垮坝,如果垮坝,这憋在库存里的十来亿方水会由于下游水位高而冲破江堤,涌到地势低洼的县城,整个县城要进水两三米深。县城十万口人,百十家大小企业,嫩安县城几百亿的家底都要毁于一旦。在这个人命关天的重要时刻,市里关注,省里重视,主要头头带着水利专家都到这里视察,做为地方官,谁不为这险峻的形势捏一把汗?他们担心这漫过堤坝的水对堤形成一面倒的冲击,导致大面积垮坝溃堤,那责任大呀!在这从来没有遇见的险情面前,市防汛抗洪指挥部的领导心里也没底,请来水利专家论证是否炸堤,专家分了两派,一派以省里为主的,主张炸堤,一派以县水利局的总工程师为主的,不主张炸堤,一时僵持不下。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担这么个责任。经请示市委书记卢维成,卢维成请示省里,最后只是建议赵婕组织人力把大堤炸开几个缺口泻洪,免得全面垮坝,造成更大的损失。已经熬红了眼睛的赵婕心里的压力太大了,她找来嫩安县的活地图县长王宝山,与王宝山又邀来专家开了紧急论证会,县里水利局的那位总工程师的意见占了上峰,他的主要依据:第一,水库库容虽然已满,但现在是上游来多少水就泻下多少水,不可能几个亿几个亿地下泻,只要保持水库不大面积溃堤,库容的十来个亿的水就不能一下子涌出,以至于对县城造成威胁。第二,水库的水通过大堤向下游漫水,不会形成一面倒的冲击力,因为堤内的水溢出堤外,对大堤形成回流的反作用力顶托,造成双向冲击力的平衡。因些不会垮堤。第三,根据气象分析,上游来水减缓,如果炸堤,一但控制不好,使大堤撕开个大口子,那对县城才是个真正的危险!王宝山治水有些经验,他不主张炸堤,但身为县委副书记,他表示执行县委书记赵婕的命令。赵婕拍板:一,组织专家密切监视水情。二,暂不炸堤。三、组织人力,加固县城堤防以保住县城。由于科学的决策,大堤保住了,县城保住了。群众说赵婕是有主见的个好干部,他卢维成也御掉了指挥防洪无能的袍袱。
从那一天起,赵婕以她紧韧的毅力和惊人的胆略,在她的成长史上重重地写上了一笔,奠定了她在嫩安县老百姓心中的地位。这五年,嫩安县农业结构大刀阔斧地构调整,农村产业化初步实现,劳务输出民工三万受到省里表彰,小城镇建设,国企改造等等,也大见起色,在她的“光荣谱”上不断地刷新,也正是这样一系列的业绩,市委产才生提她为副市长候选人的动意。当这一消息传出,从心里说她不想走,在嫩安的这块土地上,美丽的蓝图还没有画完,还没有最后证明她的富民一方的能力,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副市长当不成不算,还让她上党校学习。确切地说,党校是干部成长的摇篮,有多少干部通过这里的培养,好钢用在刀刃上,挑起了更重的担子。然而,她赵婕的前程怎么样,她感觉到了:她离职上学的背景不对,猎场死人调查未果,农民上访要钱的余音未尽,此时离职学习的目的可想而知了。个人意见蒙上了一个“集体讨论”的政治包装,将他图有虚名地变成组织决定,你想反驳都反驳不得。明明是要撤你的职,却给你戴上一连串的“培养、重用”的桂冠,让你有苦难言,这整人术真高啊!想到此,赵婕真的是心潮难平!
这时,韩梅慢慢走上大堤,在离赵婕的不远处站下来,看着还在凝目沉思中的赵婕,脸上闪出一丝慰藉的苦笑:“赵书记,这鹤鸣湖大堤就是你的功劳薄,谁想否定也否定不了,嫩安人民忘不了你……”
赵婕回过头看瞅了瞅韩梅,真想发发牢骚,但又一想,觉得不应该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伤感和抱怨,她极力做出副平静的笑容:“我不过是顺便看看这里,没什么,我们马上回县里去。”
(4) 这两个人若是不能主持县委工作的话,有些事情很可能翻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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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宝山、关健知道了赵婕离职学习这件事情,正等候她回来。赵婕在她的同僚面前,多少有些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依然满面作笑地说着官话:“市委决定让我上省委党校学习,这是一个深造的机会,我走了,你们几个好好干吧。”
王宝山一听气愤得几乎跳了起来:“市委为什么这样决定呢?猎场死人的事正调查呢,怎么就一定认为是你打死的呢?退一步说就算是误伤,也不至于把你调走啊!”
“姜部长也没说因为打死的人事才让我去学习呀?”
“那还有啥原因?李建生买绿豆打白条的事又不是你支持的,何况已经把钱兑现了。”
“王县长,你就别瞎想了。姜部长谈话时说,这次党校学习是后备干部学习班,除了省厅局级的领导以外,只有三名县级干部。根本就没提那两件事。”
“现在官场的事你还不明白?要想把你调走,都说是需要,其实,不过是找个借托的理由。啥叫杀人不见血呀……不行,我去找卢书记说说:为什么这个时候让你去学习!整人也没有这么整的!”
王宝山历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小车上了公路一阵快跑,找到了在乡下检查工作的卢维成。
没等王宝山把话说完,卢维成和言悦色地批评王宝山:“……你怎么能这么看呢?让谁上党校学习就是要调整谁?谁就是犯了什么错误?哪有这么怪的逻辑?党校是收罗犯错误同志的反省院嘛?不是。党校是培养干部的地方啊!有多少好干部都是在党校培养出来的?”
“卢书记,我看对赵婕这次上学有点来头……”
“宝山同志呀!那是你的错觉。谁有这种想法都该受到批评!赵婕是个好同志,是县委书记中的佼佼者。这次让她进党校学习,是组织上对她的培养和器重!做为他本人应该高兴,你们也该替她高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