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定没有寿限;〃我说着;同时把二十个金币掏出放到了桌上;〃我口袋里就有这些了。〃
〃我来赌;〃乌里奇声音低沉地回答;〃少校;您做中人;这是十五个金币:另外您还欠我五个;所以您给我个情;把它补到这上头来。〃
〃好呀;〃少校说;〃不过我不明白;真的;问题在哪里;你们如何解决争执?。。。。。。〃
乌里奇不声不响进了少校卧室;我们紧随其后。他走到挂着武 器的那面墙前;接着伸手就从钉子上面不同口径的手枪中摘下了一支;我们仍然没弄明白他的意图;可是当他扳起枪机;把火药装入药池时;很多人不禁大叫一声;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你要干什么呀?告诉你;这叫犯混!〃大家嚷嚷道。
〃先生们;〃他抽出自己的手;慢条斯理地说;〃谁肯替我交付二十个金币?〃
所有的人都哑口不语;从他身边走开。
乌里奇进入另一个房间;坐到了桌前;所有的人也跟他到了桌前:他使了个眼色让我们在近旁坐下。我们二话不说遵从了他的吩咐:因为这时他对我们已经具有一种神秘莫测的威严。我盯住他的眼睛看了一眼;但他却以泰然自若和不露声色的目光来迎接我注目打量的眼神;他苍白的双唇还露出了微笑;然而;尽管他故作镇静;我却觉得;我还是在他苍白的脸上察觉出了死的迹象。我说过;而且许多老兵也都支持我这种看法;即在一个几小时后行将死去的人的脸上;常会出现预示着劫数难逃的那种稀奇古怪的迹象;历尽苍桑的人是很难看错的。
〃您今天会死的!〃我对他说。他猛地转过身来;不过回答却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然后;面向少校;问:手枪装没装子弹?慌乱之中少校没有记清。
〃好了;乌里奇!〃有人喊道;〃无疑装了;既然挂在床头儿;开什么玩笑呀!。。。。。。〃
〃蹩脚的玩笑!〃另一个人附和道。
〃我拿五十个卢布对五卢布打赌;手枪没有装弹!〃第三个高声叫道。
这又形成一场新的赌局。
我对这种冗长的过场感到腻烦。
〃这样吧;〃我说;〃要么开枪;要么把枪挂到原处;然后我们就去睡觉。〃
〃一点不错;〃很多人都大声喊着;〃让我们睡觉去吧。〃
〃先生们;请求各位原地不动!〃乌里奇把枪口对准脑门说。所有的人见此都呆若木鸡。
〃毕巧林先生;〃他补充说;〃拿起那张牌抛吧。〃
我现在还记得;我从桌上拿了一张红桃爱司;朝上一抛: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有的眼睛;都流露出害怕和一种心神不定的好奇心;从枪口迅速移到了红桃爱司;见它在空中噗噗啦啦的响着;慢慢落了下来;就在它碰到桌子那一霎那;乌里奇扣了扳机。。。。。。枪打哑了。
〃感谢上帝!〃很多人发出惊呼;〃没有装弹。。。。。。〃
〃不过我们得看一下;〃乌里奇说。他再次扳起枪机;瞄准挂在窗子上方的一顶军帽;枪声响了。。。。。。房间内硝烟弥漫。硝烟散去;人们摘下了那顶军帽;帽子正中被打了一个窟窿;子弹深深嵌入墙中。
约有三分来钟;谁也说不出话来;唯有乌里奇安之若素;把我的金币装入他的钱袋。
于是;对于枪第一次为什么没有打响之事注家烽起;一些人认定;想必药池不通;另一些人窃窃私语;说是原来的火药是潮湿的;后来乌里奇又装了新火药;但是我一口咬定;后一种猜测有失公正;因为我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离开那支手枪。
〃您打起赌来手气真好;〃我对乌里奇说。
〃生平第一次;〃他踌躇满怀地微笑着;答道;〃这比赌斑卡牌和什托斯牌都好。〃
〃不过也稍为危险一些。〃
〃怎么啦?您开始相信起气数来啦?〃
〃信;只是现在说不清怎么回事;我感到今天您必死无疑。。。。。。〃
刚才还视死如归地拿枪对准自己脑门的这一位;现在听了我一说;却顿时满面通红;惶惶不安了。
〃话到此处为止!〃他说着站起身来;〃我们打的赌已经完了;所以您的见解我看已派不上用场。。。。。。〃他抓起帽子就走了。它使我感到十分蹊跷。。。。。。而且;也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很快人们就各回各家;谈起乌里奇的怪僻大家见仁见智;但指摘起我这个自私自利之徒来;想必是异口同声;因为我竟去激一个想要自杀的人跟自己打赌;好像没有我他就找不到成全自己的机会似的!。。。。。。
我沿着村子里一条条寂静无人的胡同往家走;一轮圆圆的。红彤彤的月亮;宛若一抹大火的反光;慢慢升上参差错落的万家房顶上方;满天星斗在深蓝的穹窿上悄然无声地闪耀;这时我不禁哑然失笑;因为我想起当初那些才智过人的俊杰;竟然认为天体三光(三光;指日。月。星。)会参与我们为了巴掌大的一片土地;或是为了一些虚假的权利而引发的微不足道的纠纷!。。。。。。从何说起呢?这些;照俊杰们的话说;专为照耀他们厮杀鏖战与得胜还朝才点燃的天灯;现在虽然仍旧光耀如初;但是它们的激情与期望;却早已与他们一起烟消火灭了;就像一位疏忽大意的云游僧在林边点燃的那一星火苗一样!然而;万里长空和它上面不计其数的男男女女;却都怀着不言不语而又始终如一的同情看着他们。。。。。。对此笃信不疑;给了才智过人的俊杰们多么坚强的意志呀!。。。。。。可我们;他们这些可怜的后代们;在大地上天南地北地辗转迁徙;却没有信念与自豪;没有欢乐与担忧;只是在意识到不可避免的生命终结时才有那么一种难以自持的。钳制心灵的害怕;我们不能再做出伟大的牺牲;不论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或者;甚至为了我们自己的幸福;因为我们知道幸福难以实现;于是漠不关心地从怀疑走向怀疑;就像我们的祖先从迷途奔向迷途一样;像他们那样;既不抱着希望;也不享有心灵在与人或命运进行各种斗争中所遇到的那种欢快;哪怕飘忽不定却也名符其实的那种欢快。。。。。。
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想法在我头脑中一晃而过;我都没把它们留下来琢磨;因为我不喜欢陷入某种抽象思维中裹足不前。再说;这能得到什么结果呢?。。。。。。血气方刚时我曾是一个幻想家;我爱朝三暮四;对骚动不安的和漫无止境的想象给描绘出来的形象依次亲近;一会儿亲近心情抑郁的;一会儿亲近心情开朗的。然而这给我留下了什么?只有夜里同睡梦中的妖魔苦苦争战后的那种疲劳;以及充满遗憾的。模糊不清的回忆。在这徒劳无益的搏斗中;我既把心头的热情;又把现实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坚忍不拔都消磨干净了;我所步入的正是心里苦苦体味过的那种生活;于是我就感到无聊与腻味;就他一个人;他早已熟读过一部作品;再硬着头皮来读它的拙劣抄袭本时的心情那样。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且使我的神经受到刺激;我说不准;现在我对气数信还是不信;但是那天晚上我对它是坚信不疑的:因为铁证如山;所以我尽管讥笑我们的先人和他们迎合人心的占星术;却不由自主地重蹈了他们的旧辙;不过我在这条危险的道路上及时地悬崖勒马了;而且本着既非对什么都一概不信;也非对什么都盲目相信的原则;抛却虚无缥缈的非非之想;低头看看自己脚下的道路。这种谨慎小心还真的用在了节骨眼上:我绊住了一团厚墩墩的;软绵绵的东西;不过看起来不是个活东西;使我差一点摔在地上。我低下身去。。。。。。当时月光已直接照在路上。。。。。。看是什么东西;面前躺着一头被军刀一劈两扇的死猪。。。。。。我刚刚把它看清;就听见一阵乱嘈嘈的脚步声:两个哥萨克从胡同里跑出来;一个走到我身边;问道:看没看见一个醉醺醺的哥萨克在追一头猪。我向他们说明;没有碰上哥萨克;并把他大胆妄为的不幸刀下鬼指给那个人看。
〃好个强盗!〃第二个哥萨克说;〃奇希里红葡萄酒一唱醉;见到什么他都会砍个稀巴烂。咱们追他去。叶列麦伊奇;得把他捆起来;不然的话。。。。。。〃
他们走远了;我则小心翼翼地继续走自己的路;而且终于顺利走到了自己的住处。
我的房东是个上了岁数的哥萨克军士;我喜爱这位长者;他脾气随和;更有一个好看的女儿纳斯嘉。
她像往常一样;身裹皮袄;倚靠柴门等我;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