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话就此哽住,豆大的泪珠顺着他青肿地脸颊滚滚而下。我坐在他身边,忽然感觉自己一直惧怕发生的,其实就是令兰先生痛苦终生的这件事情。
我们都是利刃,只要内心略微放松了对自己地警惕,就会伤及身边人。
他哭的嚎啕,过了许久才收住了声,把脸在软枕上沾干了继续说话,口气又拿捏着变回了女人的腔调:“我是知道妹妹去安葬蔓姬的罪业,所以才赶到凶肆的……然后听见您和璃光大人在吵闹……可真是的,声音太大了,听了个一清二楚。”
“如此……”
“我回来了之后就想,您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啊?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堕天,还跟太子有瓜葛,这不受人待见地质子也倾慕您……到了后半夜,我琢磨明白了,您啊,估计还有藏的更深的身份。我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是见惯了凶险的人,全身透着一股血腥气,到为了做衣服量身的时候我就坐实了想法,您身上地能耐,可不止是能杀个把人的,估计有个百十人都不够您砍地。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蔓姬身边,她太宠溺你,所以对您的危险视而不见,我必须帮她除去您这根毒刺才好,但是又不能伤了您,因为伤了您,蔓姬又会伤心。思前想后,我记起您不是想入宫么,正好,我佘了这条命,送您进去。”
“嗯,您做的对,我知道您是好意……谢谢。”我叹气,捏起堆在一旁的薄纱,替他盖在身上。
“谢什么,蔓姬是我妹子,她恨我,又怜惜我,我为她做点什么也是应该……再说,我只不过是去做了件自己想做的事情,顺便就把这件事办了。”
“您去洛阳都做了什么?”
“我啊,喝酒喝到挨打都觉不出疼,入宫,找着咱们圣上,先把你的事儿说了,然后叉着腰告诉他,堕天是个美人,但您可别因为是个美人就起了色心,别忘了皇后她不好惹。”
“您真这么说了?”
他昂首:“可不是,您看我被打成这样还不信?”
哭笑不得,我竖起拇指给他看:“真是英雄……”
兰先生轻轻晃了晃肿了一圈的手指:“您还夸我呢,等后来挨上板子了,我才发现我喝的酒不够……妹妹啊,说点体己的话,我一直听着您和质子说话,他许是气蒙了心,加上年少心盛,不解您的真情,可是我呀,都听在耳朵里,知道妹妹可是爱恋他到了心里去,明明不舍的他,却又必须把他刺的一身是伤。您啊,就算是夜叉,也是个面冷心善的。”
我笑了一声,声音却被哽在胸口,赶忙掩口轻咳,擦掉了眼眶里突然涌出来的雾气。
满城春意的暖,却罔顾这处淤积了死意的屋子,只是在门外的阳光中残忍的繁华盛放。我在越来越冰冷沉重的灰暗中起身,将凳子搬的离卧榻近一些,坐下。
“在下的事情,现在都告诉您也无妨,想听么?”
方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兰先生的气息已然如同风中灯火,他闭着眼哼了声:“想……一边死一边听着吧……闲着……也是闲着。”
兰生死了。
他用自己的一条命,摘去了友人蔓姬(姥)身边的这枚毒刺,也促使荀子终于身份大白于天下。
他穿着和女人一样的衣饰,多嘴,话中加枪带棒,行事风风火火,疯癫张狂,但是这个人物却是我一直都很喜欢的。
因为疑心生暗鬼,剑舞者兰生刺死了自己的妻子。他悔愧交加的在世上疯癫的又活了半生,不惜以作践自己颜面的方式留住妻子镜中的幻象,抛弃了自己,代替已死的女人活了下去。在他一开始这样做的时候,肯定会招致天下人的嘲讽讥笑,但是当故事里兰先生第一次上场的时候,除了第一次见面的荀,大家都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他。
当知道他为情自弃的时候,谁又能忍心笑他癫狂。
………【哀歌】………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歌者在我走出屋门的时候,拍着手唱起了哀歌,凄厉宏亮的声音随后淹没在更加高亢的唢呐中。天香阁的下人伙计都没走,每个人都是涕泪长流。有人低着头守在门口,见我过来,先跪下叩头,然后举着一条黑纱双手奉上。
我没有接,身后哀歌喧天的冲过来,扑过我的身体,卷裹着疾风吹到街角的两个人身边。
哭泣着想要冲到这里来的女子正是月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