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小声唤到。
“唔?”
“那故事……后来呢?”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笑成了一片。异闻娘子靠在姥的肩膀上笑,满月般的圆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连额头上帖的花鈿都脱落下来,挂在脸颊上的鹅黄旁。月染和舞姬们拍着地上的胡毯,将浊酒都踢洒了,连声的叫着“听痴了,已经听痴了!”姥也是摇头,忍不住的苦笑了几声。
最后异闻娘子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喘着气说:“姑娘若是识字,我就将这段子写了,然后给您送过去得了,不急着现在。”
我点头:“您快写,我等着看呢。”
听闻我这么说,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去取白草灰的舞姬跑回来,姥和月染帮我拍上了伤药,又听了异闻娘子的话帖了片新的胡瓜,饮宴才继续下去。只是大家看着我额角上青白一块,少不了又笑了几次。
月染趁着大家又听异闻娘子说新段子,小心的从食盒最下面抽出一盘果子捧到我面前——黑亮的漆盘上放了几枚只有甜杏大小的物件,外层半透明的包衣上印了被精心雕琢的美丽图案,凹陷进去的地方都被用金箔填了。内部的馅料更加的可爱,竟然是做成了一只绽放的兰花样子,隔了朦胧的外皮,仿若方绽放便凝固冰中。
若如果不是散发出的阵阵香甜味道,我还以为这东西是玉石水晶雕琢的摆设。在月染的催促下,我捏了一个在手里,似乎有液体流动的感觉。
“快尝尝。”
一口咬下去,立刻香气四溢的充盈了满口。
我怔了一下,慢慢的将口中的馨香咽下,笑着点头:“姐姐,这是在哪里买到的?”
月染小声的笑:“才不是从外面买的呢,即使是延寿坊中都不会有这种果子。这可是从大明宫中带出来的给当今圣上吃的兰花酪,是皇后陛下亲自赏给我的。我忍了一夜,一块没动都给妹妹留着呢。”
大明宫……果然是大明宫!
口中的果子沾染着香染的味道——那绿色灯油的媚香缠在我的心中,死死的收紧。
我是以一己之力在与宿命抗衡,也许早晚会被碾碎在这凌驾于众生的威严下。
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听闻这和我的宿命交叠的暗喻,也许,是预示着我的未来人生之路的……那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夜叉与龙子的故事。
我开始有些明白石头大师的意思了——我是平康里伎乐馆身份微末的乐伎,安然的做无忧无虑的清风,还是做只能站在血池中无法抽身的刺客,像执念于贪爱的夜叉王一样被痛苦困扰,都要看我的选择。
还要不要追查下去,面前一片迷茫。
————————————————————————————————————
中间的那段《异闻录…第一世》是脱离于这个故事的另外一条隐藏的叙述主线。
在这个章节里,基本将石头大师没有讲出的故事完全展示出来了,当然,隐藏了结局。
《第一世》这段的叙述口吻与《倾》的整体感觉不同,既不是如荀子介绍夜羽时的那种古风口吻,也不是从异闻娘子的口气叙述的,而完全是“讲一个故事”而已。
因为这个故事,是我打算写的另外一篇玄幻题材的小说,它包含的内容远远比这个章节更复杂、跌宕起伏。
由此,《卷三——陷战》便告一段落。下一章,开始进入新的《卷四——乱流…端午》。
即长孙无忌之后,又一位重要的历史人物即将登场,敬请大家继续关注
;。;;;
………【端午(上)】………
才过了五月,天就热起来了。
端午的当日过午,虽然乐馆之内依然翠竹葱笼的没有半分暑气,但只消走到乐馆的门口,便能感觉从被晒的白亮的大门台阶上反过来的热。
艾草被编成了一束,叶子却都支在外面,上面用纤细的竹篾吊着烫熟了又染了色的粉团和用红纸剪的毒虫和葫芦。从远处看过去会以为是一捆青麻,走近时便能闻见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过了端午就赶快撤下来,”姥出门的时候皱着眉头看着吊在门上的艾草:“虽说是每年都得应景,可受不了这味道。”
我也不喜欢艾草那种苦涩的清香,捧了鸣凤随了姥的身后走过,额头忽然感觉被什么碰了一下,一展眼的功夫,感觉有一双女子的纤足在眼前摇晃,抬起头看的时候,就又没了。
手指摸着额角已经好的看不出伤过的地方,我浅笑着低头一步跨出门槛,扶着侯在车驾旁执事的手上了宫中为姥专配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