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看了叶文彰一眼,见他没有动的意思,便自己快步走了过去,小心地接起电话。dgdiankanshu
“喂,这里是叶宅,您找哪位?”
……
“夫人?”
叶文彰执着烟的手一顿,缓缓转过了头。
(第二更)
“文彰吗?”男人接过电话,便听到母亲沉静的声音,隐隐地还夹杂着几丝小佛堂内的钟鸣。
“是,您有什么吩咐吗?”他放下了烟,微微坐直了身体。
那边的话语仿佛有些犹豫,“也没什么别的事。我……我听说修泽走了,是吗?”
果然是为了叶修泽。叶文彰的唇角微微一勾,说不出是嘲弄还是什么。
“母亲,他不是走了,而是逃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叶文彰认真地纠正道,说话时是笑着的,可内里的含意却叫人不寒而栗。
“文彰!”叶母被激怒,口气陡然凌厉了,她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毫不留情地厉声喝道,“你真要把大太太最后一点念想都毁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是谁从大街上将你的老娘捡回家的,又是谁力排众议把你推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再是谁连自己儿子的命都顾不得,只为在家变时给你谋个出路的!你这样不仁不义、赶尽杀绝,都不怕死后没脸见祖宗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尖利到了破音,狠狠地划着人的耳膜。一字一句,真真如同钢钉一般,恨不能叫人痛死才甘心。
饶是叶文彰从小到大已经将这些话听了太多遍,此刻还是不由得感觉呼吸一滞,剑一般的眉峰猛烈地抽了一下。不过这些,就不是隔着一条海岸线的叶母能看到的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她只能听到儿子用一种无比寡淡凉薄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对她道,“我就是顾念叶家祖宗,才要将修泽除掉,省的他们死后清誉受损。母亲您年事已高,外头这些事还是不要多想了,安心在家中享福才是。”
“逆子!”叶母几乎要生生气昏过去,“我是你娘!”
“可我是叶家的执掌者。”叶文彰冷冷地说道。
短短的几个字,却有着叫人难以负荷的沉甸重量,几乎要压断了叶母并不健壮的脊梁。
她就如同在数九寒冬里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般,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居然想用母子的情分来压人?
对面的那个男人,虽然在骨子里流着她的血,可自小又哪里听过她半分?
如果他肯听话,当年就不会不自量力地妄想跟大房争权,不会恩将仇报地让大奶奶的儿子为他代罪而亡,更不会在今日这般冷酷无情!
思及此,叶母不禁心灰意冷。她闭了闭眼,长长地吐了口气,带着无限的惆怅,“算了,算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儿大不由娘,儿大不由娘啊……”
脑海里突然堆叠起太多老旧的画面。
它们一张一张飞速地闪过来,又一页一页迅速地掀过去,就像激流不止的时间一般,任你如何骄狂放纵,任你如何权势通天,都始终逃不过谢幕的一刻。
叶大太太在她最最落魄的时候救了她,将她带到了叶家这个繁花似锦的大舞台上,对她而言,那个女人就是她的神,没有人可以亵渎,即使是她的儿子也不行。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叶母又哭又笑地喃喃自语着,竟叫出了儿子多年没有叫过的乳名:“二郎阿二郎,你负尽了天下人,终有一日,你最最重视的人也一定会辜负你。为娘等着,等着……哈哈哈哈哈……”她的话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终于变成了如鬼似魅的怪笑。
而叶文彰却像骤然被这句话戳中了什么痛脚一般,双拳倏然握紧!英挺的脸庞在一霎那间变得分外可怖骇人,上下牙都紧紧咬在了一起,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扭曲的样子几乎让人觉得自己眼前的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
那颤动一刻比一刻剧烈,好像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七魂六魄都生生掂出来一般!让在一边看着的徐伯只觉心惊肉跳,老人家双膝发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动荡总算停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叶文彰脸上的惊、怒、恨、贪、嗔、痴,那一切一切的情绪,该有的,不该有的,都如同大潮退去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了。
“母亲,保重。”他低声道。然后,电话慢慢地从耳边挪了开,一点一点的,极为缓慢的,可是每一分钟都确确实实地在移动。终于,落到了话机上,发出了咚的一声,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