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上,除了后唐皇帝李嗣源与他的爱妃花见羞夫人及朝廷人马以外,还包括了自愿伴随赞华先生出亡的四十多位亲信与侍卫,可谓文臣武将汇集一堂,场面甚是壮观。
耿毅托了父亲的福,得以跟随叔叔赴宴。
耿毅隐在众多大人之中,打量著坐在皇上身旁修修有容的“赞华先生”。
他见赞华先生举手投足间,有著文雅鸿儒式的风范。
尤其当赞华先生起身与皇上互相比赛射箭时,所表现出的武士神姿,是那么地从容不迫,真正做到了孔子所说的境界——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而后唐皇帝李嗣源的表现也确实豪迈英勇,一副惜才爱将的模样,让耿毅觉得当今皇帝还真有容许贵宾抢去风采的雅量。
也许身为贵宾的赞华先生也感觉到了这点,还特别加入自己的武士阵容,亲自为皇上表演一段赫赫有名的契丹大鼓。
包括东丹王在内的二十几位壮士出列后,便成四列排开,从容地敲著百斤重的大鼓,那震天的鸣响好似万马奔腾,又像众神轰天的呐喊,在在地激发起嘉宾们心中澎湃的情绪。
这样的鼓队阵仗与训练有素的表演堪称百年难得一见,大伙无不睁大眼、拉尖耳朵地捧场,独独耿毅心不在焉,整个人的心思与注意力全都逗留在赞华夫人身后的女孩。
她离耿毅所坐的位置那么远,其芙蓉般的容颜却近在耿毅眼前飘流似的,这样相缠也就算了,耿毅非但不闻隆隆鼓声,响在耳际的竟是半个月前在大道上听过的奇幻乐曲。
更害人不浅的是,每当风吹袂起时,她傲然遗世独立的模样,仿佛就是仙子下凡,活要将游魂往天上勾去似的。
耿毅傻愣地望著远端的俪人,一直到前后左右的大人们热烈鼓掌,开始耳语交谈后,他才半醒过来。
“赞华先生神采翩翩、允文允武,真不愧是北方英杰阿保机之子。”
“是啊!听说他不仅骑射漂亮高明,诗琴书画也是样样都精,而且,医术精湛。”
“既然东丹国王如此优秀,如何称不了帝?”
“猛将手下无弱兵,猛将之上也得有一个强王才压得下群雄气势。”
“没错!我若是那些野蛮的契丹人,瞧他那文绉绉的模样,到他手下打仗,也要变得裹足不前了。”
“没错!无怪他会被族人逼得退位给自家弟弟。”
“正是情势比人强啊!”
“咦?赞华先生身旁坐著的人是谁啊?”
“是他的宠妃奚夫人,一路陪他走过艰难,可说是同命鸳鸯啊!”
“站在后面那个标致的女娃儿呢?会是他与奚夫人的千金吗?若是的话,身分就贵为公主了。”
“就我所知,应该不是。我听到的传闻是,赞华先生的确是有一双儿、女,但没能跟著他逃出来。”
“听说是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对方几年前死了,千里托孤给他,他们夫妇就将她收养下来,让她跟著姓耶律,过著如公主般的娇宠生活。”
“看她那副媚态动人的脸蛋,长大后肯定是一个尤物美人,恐怕是送进宫里,给那些公侯作乐用的。”
“绝对会在咱们男人之间造成骚动。”
“什么咱们男人?根本就没你我的份!”
“怎么会没份?女人再美,一旦被那些公侯作乐蹂躏之后,不多是残花败柳?大人说弃就弃,届时,看咱们小人里头谁有福,能捡这一杯羹尝。”
“去!到时你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搞不好当了我儿媳妇也说不准。”
“想得美!这样就想当个扒灰老了?你要不要脸啊!”
话到此,几个三、四十来岁的军官们吃吃笑了起来。
耿毅静静地听著大人的对话,感觉到周遭的大叔们对皇帝招待的贵宾们有种不怀好意的侮慢,直觉地对这些衣冠楚楚的大人们生起了一丝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