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墨悦云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句,接著慢慢地往旁挪了两步后,让尾随在她身后的耶律德光替她回答。
耶律德光上前一步,豪迈地朗笑道:“勿怪云妃,是我要她这样说的。”
李胡当下松开檀心,收敛恶霸的行径,幡然扮出一脸恭顺的模样,对耶律德光行了君臣礼,“皇兄,有些新奴儿就是不懂规矩,该教训一番。”
耶律德光呵呵笑了几声,伸指朝颊一比,反问弟弟,“耳光打到了吧?”
李胡被皇上这么一问,这才了解,被啐了唾液的颊忘了抹,他尴尬地抬手,同时回道:“嗯……打到了。”同时不忘愤恨地扫了檀心一眼。
“那就算是两相扯平了吧!张大人是朕与皇太后的座上宾,他的甥女我们也不能任意欺负。”
李胡听出耶律德光语气带了几分警告的意思,也忙接口。“当然,皇兄说得极是。”但他暗地打的如意算盘却是,“稍后非得向娘要人去,谅你不敢反对。”
耶律德光随即要墨悦云上前照顾檀心,然后转头对张励道:“可否有这个荣幸,请张大人到联的皇帐里聊聊?”
张励忙著替檀心解围,只想藉耶律德光的气势转移李胡的怒气,“好、好,聊聊可以的。”
耶律德光于是对耿毅说:“你帮张大人解套吧!顺便跟著来当通译。”
耿毅忙装出一副头昏的模样,回道:“奴隶忙不来这事的。”
耶律德光以为这是小子不愿替他办事的推托之辞,但又怀疑他与悦云之间有计画,于是跨前几步,以格外温柔的嗓音对悦云道:“娘娘,可别忘了,朕今午出游巡猎过,猎犬鹰爪们都需要休息。”
悦云知道他在警告自己,别故态复萌帮耿毅逃亡。
对于他的质疑,她心里是感慨万分,却仍不露一丝感情地回话道:“皇上多操心了。”
耶律德光犹不信任地审视她一眼,才转身对耿毅道:“一等娘娘照应完张大人的甥女后,你就护送她到我的帐里,迟了让我亲自找上门可不好。”说完,便领著张励与李胡离去。
他一走,悦云的肩头随即垮下,见耿毅与檀心早已相拥在一起,诉说衷情后,便悄悄地坐到另一头去
耿毅捧著檀心红肿的颊,气呼呼地骂了,“那头禽兽,总有一天我非得宰了他不可……”
檀心以唇封他的话,两人随即相依相拥,缠绵相思之切自然传露,此时已是无声胜有声。
耿毅松开了她,理智地说:“李胡这人记恨,你不能留在这里,愈早将你送走愈好。”
“不!”檀心哭喊了出来,“我要跟你在一起!这些年来,我一直盼你、等你,幽州之围传到洛阳时,我哭了,本以为你赴了黄泉,可是后来又有人传,说事发时你不在城里,去了蓟州,我与义父才升起一线生机时,结果蓟州也被围了,你又下落不明,传闻就这样反覆地变著,可我们从没料你竟然落入耶律德光的手里。”
“我试著逃过,可是……总被抓了回来。你呢?人不是在洛阳吗?怎么会在北方呢?”
檀心落下了一丝伤心泪,“李嗣源死后,他的儿子李从厚当了皇帝,但他势力不够雄厚,结果被他的养兄李从珂取代。李从珂要我入宫,义父不应允,他因此不信任义父,硬是强将一个宫女送给义父,义父知道李从珂没安好心的,但没有名目可以推托,只好收下。结果宫女入寺没多久,就制造谣言构陷义父,说他饮人血食人胆。义父说他的处境艰难,建议我离开大寺到北方找你的下落,以免落入李从珂的手里。”
“但怎么会跑到磁州去呢?”
“还不是跟著谣言走。”檀心想到伤心处时,噘起了唇,“有一回走到荒郊野地,遇到一个冢,冢的主人也叫耿毅,我见了扑到碑上哭个不停,直到一个妇女端著一篮祭品,问我:『敢问姑娘是何人?为何在爹爹坟上哭?』我听了,忙去察看墓志铭,才了解冢主已死了二十年了,不可能会是你。”
耿毅逗著她,“你看看,不是我说你,这些年不见,你随地乱拜人家阿爹、阿娘的老毛病怎么还是没戒掉。”
“没有乱拜,你娘对我有养育之恩……”她含泪欲辩的娇模样甚是怜人。
耿毅温柔地看著她,“我了解,柳姨娘同我解释过了……”
“姨娘要我忘了你,入宫享荣华富贵。”
“她爱你甚极。”
“可是宫里没有那些,有的只是明争暗斗与死亡……”
耿毅见她迟疑不语,挑眉催著,“怎么了?为何不说了?”
“柳姨与你耿叔……在宫廷政变时……相继走了……”
耿毅听到这一个噩耗,没有哭号,喉头仅是梗了一下。“也许这些年我看多了死亡,已不再容易为人命落泪了。”他爹在幽州城外雪地上自刎的那一幕,已抽净了他毕生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