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吃坏了肚子吗?一股淡臭传来,他见她别下身子翻吐不已,迟疑一下,走上前去。
“呕——”她又连翻作呕。
他蹙起眉。“你……是吃了什么,怎么吐成这样?”
谭碔砆又呕了几声,悉数将方才所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才虚弱地拭去嘴角残渣。
“我饿了……”
“又饿了?”
她向他伸出手。他瞪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将她拉起来。她的手掌冰冷,身子倾了倾,他连忙退一步。
“你要昏,先上轿子吧。”
“大哥,你真残忍,枉我对你真心真意,为你开脱其罪。”她抬起脸,颊上泪痕满布。
聂沧溟撇开眼,注意到轿夫望来的奇怪眼神,他要收手,却被她抓得紧紧的。这女孩到底知不知羞,扮男装扮过火了吧?
“大哥,为什么要排斥我呢?明明你我已是同一阵线的,如果我有心扯你后腿,方才正是最佳时机,但我的心是向着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怎会不明白?先前她大可揭露事实,但却为他隐瞒,这一隐瞒下来,表示什么?表示将来若被人发现,那么她算是共犯了。
他不是不愿接纳她,只是他一向多疑,也独来独往惯了,直觉排斥亲近他的人。
“大哥?”
“你的弱点太多了。”他笑容微敛。
“但你却留下我这个弱点太多的人,表示你对我已心软。我对你忠心啊,章府的厨子算什么,他就算技如易牙,我也忍痛割舍,不愿留恋。”
他望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
“你都如此表真心了,我还能说什么?别让我发现你背叛我,碔砆。”他越过她,走回轿前撩开布幔,叹口气说道:“快上轿吧,贤弟。”
她暗松了口气,抿嘴一笑,悄悄扮了鬼脸。忖思道,他的心是硬,但毕竟年轻不够老辣,所以留下她一条小命来。
上轿之前,他忽问:
“为什么会吐?你不是说,你极爱章府美食?”
“因为我不吃奸臣之食。”她应答如流,像极有骨气,但一想起章府厨技,就忍不住全身发抖,说到底,还是聂家厨子堪称易牙高手。如果让他知道她不背叛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聂家厨子,不知道他会是怎生的反应?
“你倒是能屈能伸,这样的性子当官必能一帆风顺,你打算当多久的官?”
她微笑,坦言道:“我还在想。”
“想?想什么?”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穿透她的想法。
既以兄弟相称,他就要她全然的坦白。就算不透露她最终的私密,也要她不以虚伪言辞来应对,以保她的真心。
这一点,她岂会不知?
“想当官究竟有什么乐趣,等我想透了,小弟自然辞官回乡。”她微笑,黑眸半垂,认真许下诺言。
这一想,想了三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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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谭碔砆的官运平平,仍是翰林院的学士,平日负责编修,行事极为低调。
若有人想起她来,大半是记不起她的名字,只有一句脱口:
“就是那个聂爵爷的断袖同好嘛。”
“听说是义结金兰,是兄弟,不是断袖!”
如果有人为他们解释,必也有人回答:
“那只是一个借口。君不见聂爵爷待他极好,轿不可与人同坐,屋不必与人同睡,一日六餐皆由专人送来,甚至有一回,聂爵爷竟送他一枝簪。簪呢!女人家用的,这不是昭然若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