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离开家长庇护的人一开始在国外的生活一团糟,语言环境文化等等都不适应。但段心生出来之前早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从小是个倔脾气,较劲发狠起来也就段业能制的住。所以适应环境在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只是时间问题。
他画画有天赋,半年的时间拜到了学校的一个名教授门下,教授每学期都会将得意学生的作业办展览,段心生在他底下第二个学期完的时候被布置了参展作业。
却没想到因此有人找他买画。是一个中年华人,在学校画室递给他名片,说喜欢他的画,如果可以希望能买下来。
他当时愣了愣,就拒绝了。
他从没想过画画卖钱,况且他并不缺钱。
但是这个人似乎并不打算放弃,他在画室外看他画画一等就是半天,他邀请段心生喝咖啡,希望能跟他聊聊,他买画并不是为了卖出去,只是为了收藏。
他的态度绅士和蔼,眼神温和无害,让人觉得拒绝他似乎是件很没有礼貌的事。
也许是太久没有用中文与人交流,段心生这次没有拒绝,跟他一起坐在了咖啡馆。
男人自我介绍交待背景,叫冯迁,四十五岁,已婚,妻子和儿子都在国内。似乎怕段心生不信,还将钱包里儿子的照片给他看。
冯迁说:“你跟我儿子一样大,看见你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国外就知道不好过,你不愿意卖画给我也没关系,就当我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也是刚从国内调到这边的事业部,地址就在给你的名片上,以后生活上有什么困难直接找我。”
“我是真喜欢你的画,希望能跟你多接触接触,也许以后你的想法变了,就肯卖给我了呢。”
冯迁说话有点温吞吞,态度又很诚恳,段心生的戒心渐渐放下来。他问:“你跟你儿子关系很好么?”
谈到儿子冯迁像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儿子小时候乖巧多了,大了就调皮,他妈妈管不住,他都担心他现在不在国内那臭小子要撒欢了野。
段心生看他表面抱怨实则想念的语气,插了一句嘴:“那是因为他有你们做父母的护着。”
冯迁似乎意识到自己讲得太多,他把话题转到段心生身上,说:“相比较小段你就懂事多了,一个人跑这么远读书。怎么样,在这里还适应吗?”
段心生喝了口咖啡,他现在挺喜欢这种苦涩的味道,感觉跟生活一样,有的回味。
他说:“来一年多了,不适应也该适应了。”
冯迁又笑了,说:“马上要放假了吧,有什么计划吗?”见段心生有些迟疑地望着他,又补充道,“别介意,我就是随口问问。”
段心生不置可否,他站起来说:“我得走了,谢谢你喜欢我的画,也许我们下次见面可以让我看看你收藏的画。”
冯迁愣了愣,随即躬身站起来,再次掏出名片递了过去:“别客气,以后你想找人聊天随时可以找我,还有你的画真的画得很棒。”他甚至朝段心生竖了竖拇指,像哄小孩子一样表扬他。
段心生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走了。
接下来的假期段心生跟团去了周边城市旅游,旅途进行到一半又接到冯迁的电话,他说有一个朋友的杂志社正在办旅游期刊,他觉得段心生很适合这个工作,就当提前锻炼,问他有没有兴趣。
那时候段心生刚好画了几幅旅途见闻,想了想便答应了,说:“我把这几天画的成品发过去,他们觉得可行就用吧。”
之后他也没在意,等回去的时候冯迁又打电话告诉他,他的作品被征用了,杂志社需要跟他签一年的合约,具体可以跟杂志社谈。
冯迁又问:“你回来了吗?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接你。咱们可以吃完饭顺便带你看看我收藏的画。”
段心生坐上机场巴士,说:“不用了,我已经回来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帮我留意工作。”
冯迁连声笑道:“举手之劳的事,吃饭可以,但是我请,就当庆祝你找到工作。”
段心生看着窗外急退的景物,突然问:“你之前说你是A城人?”
电话那头的冯迁安静了一瞬,道:“对啊,说起来咱们还是老乡。小老乡,以后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占个便宜,你以后就叫我冯叔吧!”
段心生牵起嘴角笑:“明天吧,明天带我看看你收藏的画。”
冯迁住在离段心生公寓不远,坐地铁直接可以到,他说自己会下厨,段心生便买了瓶红酒当作上门礼。
冯迁做的中餐,红酒也用不着,他改拿出可乐,说:“你还没成年吧,等成年那天咱们再开红酒。”
很简单的几个菜,却是段心生快两年没吃上的。
最开始岑纯帮他找个了外国菲佣,但是他不喜欢屋里有陌生人,就辞了佣人。自己也没法开火,实在想念得狠了就上华人街找家中餐馆解馋,但怎么都吃不出王妈做的味道。久而久之他也就很少去了,渐渐也习惯了当地食物。
冯迁的手艺也比不上王妈,味道却还不错。他给段心生夹菜,说:“我儿子最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们爷俩都觉得我妻子做饭不好吃,所以只要我有空家里做饭的都是我。”
冯迁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段心生不由断定。每次见面他都会不自觉地谈论他的妻子和儿子,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这是伪装不出来的。
他忍不住道:“用心做的饭都好吃。之前我们家的王妈做饭也好吃,我出国之后就吃不到了。”
冯迁见他有些失落,忙说:“不要紧,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我暂定在这里待一年,直到老板招我回去。这期间你可以随时来我这里蹭饭。”
段心生没有应答什么,饭后冯迁带他去看了他收藏的许多画,是专门空出的一间房,里面挂着各类画作,风格不一,就连种类都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