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要监国,日后会很忙。”阑阑儿道,但是他的眼神有些闪烁。
阑阑儿就和他这个年纪大多数少年一样,有着过于坚持自我的毛病,还有些叛逆,他自认为与王珍相交,自己没做错什么,就算引得他人猜忌他也不以为意,而他的舅舅马祜刺经验老道,早看出王珍的祸害之象,为此事屡屡劝说他,甚至动了怒,他也不听。
这一次,马祜刺在王庭之上公然提议,要杀王珍,以她的血祭旗,阑阑儿也感到这事与自己不无关系,偏偏这一回,他一向对王珍庇护的父汗居然不表态。可急坏了他,于是他跑到国师府胡搅蛮缠的向舅舅马祜刺讨人情,要他不要害王珍性命,最终马祜刺松了口,言明,如果他日后私下再不见王珍,便应允他。
阑阑儿当真是把王珍的生死放在心上,便一咬牙答应了,故此他对自己说,今天来见她最后一面,以后就真不来找她了。
而阑阑儿并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他上了马祜刺的当了。马祜刺之所以那天在王庭上提出要杀王珍,逼的并不是阑阑儿,而是铁尔罕。
马祜刺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曾在臻南研习过医术,也结交过一些人,其间不乏现今活跃于臻南朝堂之上的,此番南原两国出兵大域,若能向臻南议和,便能解去燃眉之急,故此议和的人选非常之重要,而马祜刺便是最佳人选。
马祜刺和铁尔罕之间早已经面和心散了,现在铁尔罕有求于他,马祜刺便提出要杀王珍,而且理由还很充分,谁叫她现在是帝国的公主呢?
马祜刺与王珍有过去本有些不善,而后又因她,阑阑儿与铁尔罕父子有了隔膜,让立储一事难以进展,马祜刺更厌恶她,有杀她之心也不足为奇。
当时铁尔罕并未表态,然而他终究是不舍得让王珍死,已经秘密与马祜刺达成协议,只要马祜刺不立意杀王珍,铁尔罕便立阑阑儿为储君,并且在此次铁尔罕亲赴战场之后,由他以储君的身份出面监国。其实这一招,在解王珍之困之余,也为了让马祜刺安心,全心投入在议和一事上。
此诏谕,便是在阑阑儿答应不再与王珍私下见面的第二天,就颁布了。
这些私下的勾当,阑阑儿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救了王珍的命,现在他来见她最后一面,被她追问起来,突然不好意思将自己英雄救美之举告诉她,或许,这少年还有一种做“悲情”英雄的莫名情结吧 。
而王珍在幽禁之后,断了和西勒哲的联系,她亦也不知道这些。
“南原两国围剿大域,形势不容乐观,父汗即将亲赴战场指挥全局,我已经被立了储,在这段期间身负监国重任,所以我会很忙,这回我是最后一次过来看你,你以后要小心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养着。”
阑阑儿顿了顿,又道:“你不过一介女子,战事实则与你并没有多大关系,不过你的身份确实有些尴尬,这幽禁其实对你而言,也不全然是坏事。”
“阑阑儿,对不起,谢谢。”王珍突然道,这场战事怎么会和她没关系?根本就是莫大关系,而她于阑阑儿,更是别有用心,阑阑儿却是真心以待,她心里何尝不是纠结重重。
她对阑阑儿道谢,乃是真心实意,且她自觉有愧,一句对不起,怕是远远不够表示她的歉意吧。
阑阑儿倒没注意到那么多,转而劝慰她道:“你我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么?话说回来,我方才听你吹的调子,很是沉闷,我记得你说过,曲音能伤情,你吹这样的曲子对身体不好,以后还是多吹一些欢喜的调子吧。”
“好。”王珍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此时她仍然将那只小黑貂抱在怀里,便是与阑阑儿说话的时候,也不忘轻轻的抚摸它,而从貂儿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模样,就可以看出这小东西很是享受。
阑阑儿想了想,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逗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始做总结性的告别辞。
“现在是危急关头,我是堂堂大域男儿,也应该承担保家护国的重任,可能会顾不上你,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到此顿住,阑阑儿的眼睛看定了一个地方,便是王珍抚摸黑貂的那只手的腕部,其上有一抹可疑的淤青,于是他大步上前,拉出正在享受的貂儿,将它放到地上,然后也不顾忌的捋起了她的袖子。
她的皓腕纤细而柔弱,皮肤白皙仿佛吹弹可破,透过薄薄的表层,隐隐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而这样让人忍不住爱怜的手腕上,却被一圈的淤青覆盖,就像是被谁用力捏过。
他再捋起了她的另一只袖子,也是如此。
“这是……”阑阑儿的面色沉了下来。
王珍将手抽回去,转过身背向他,轻轻一笑,叹道:“我现在体质差了,轻轻一碰都会淤青上两天,这不过是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你莫在意。”
阑阑儿哪里会将她的话当真,他明白,在这王宫之中,还有何人敢这样对她?其实答案不言而喻。
望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和无力——
父汗,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
听到阑阑儿离去的脚步声,王珍回过头去,看到人和貂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