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也知道那是梦。
“可他们攻进宫里那晚的情景,就跟真的一模一样!那些士兵,全都穿着皮甲,说什么玄武营的人已经拿下了皇城……还有领兵的庆国公,也穿着黑色的铠甲,看上去好凶……”
萧劭柔声宽慰道:“常人皆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段日子,北疆和西北皆有战事,宫人们免不了私下议论,被你听了去。六弟又时常跟顺郡王他们讨论军将兵防之事,所以你心中才会有了那些印象。至于庆国公……”
他想了想,牵唇一笑,“你们不是时常欺负他的儿子陆澂吗?大约是心里觉得有所亏欠,才在梦中将他的父亲想象成了恶人,是不是?”
“才不是!”
阿渺立刻坐直身来,眼角处还垂着两道泪痕,气呼呼地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欺负陆澂了?我都没有同他讲过话!”
明明是萧令露她们欺负人好不好?
非要说什么她叫阿渺,那小胖子叫阿澂,一个茫然不清、一个清澈见底,理应凑成一对……
讨厌死了!
“所以阿渺就更不用怕了。你既没欺负过陆澂,那他父亲为什么要为难你?庆国公的夫人又是皇祖母的侄女,算起来,还是我们的表姑母呢……”
阿渺毕竟年幼,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倚着哥哥、又听他宽慰了半晌,紧绷的心情,终于慢慢地松懈了下来,不再出声反驳。
萧劭见阿渺渐渐安静下来,加之刚刚哭过,洗浴后的倦意也开始回笼,红肿的眼皮越来越耷拉,两排墨睫像小扇子一样地徐徐开合起来,便明白她午睡没睡好、又犯起困来。
他用丝帕给阿渺拭干净泪痕,取过软枕、将她的小脑袋移了过去,再拉过锦衾给她盖上,又轻声哄了几句,最后道:
“好了,哥哥保证,以后不会被熏坏眼睛、会一直保护好你,让你永远都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好不好?”
阿渺望着萧劭,眼神因为哥哥的承诺而亮了起来。
她从锦衾里伸出小手,表情殷切,“那你跟我拉个勾勾?”
萧劭笑了笑,伸出了手,跟阿渺勾住小指、紧紧地扣了一下,“好。”
第2章是他喜欢黏我
萧劭走后,阿渺的这一场“补眠”,一直睡到了临近黄昏时分。
她在榻上睁开眼,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盯着织锦帐顶上的嵌宝石金线蔷薇图案、发了会儿呆,隐约听见帐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行宫的水阁,不比皇城里的寝殿宽敞。内外厢之间,只隔着几道鲛纱帐帘,阿渺侧转过头,透过帘帐外的烛光,依稀能望见帐外影影绰绰的、有好些道人影。
是阿娘回来了吗?
阿渺动了动身,想要开口召唤,却听见阿娘身边的张姏姆在外厢说话,刻意地压低着声,像是在训斥宫婢:“宝华承了圣恩,那是她自己的造化。你们心里羡慕、嫉恨,都改变不了人家飞上枝头的事实!以后若是再敢乱嚼舌根,当心你们的脑袋!”
周氏与几名近身侍奉的宫婢,唯唯诺诺地应了话,躬着身,退了出去。
见宫人们退下,张姏姆呼了口气,叹道:“如今宫外不安宁,宫内人心也浮躁!公主还在内寝里休息,这些婢子就没皮没脸地在外厢议论起来了,还好被我撞见!”顿了顿,语气似有几分埋怨,“娘娘也是,该罚就得罚,不能太心慈手软了。”
隔了片刻,阿渺母妃程贵嫔的声音,低低柔柔地响起,“算了,就算她们不在阿渺面前议论,难道还能瞒一世不成?下回阿渺见到了宝华,总不能还唤她‘宝华姐姐’吧?”
阿渺听见母亲的声音,连忙伸了伸脖颈,透过鲛纱帐帘,瞧见她坐在临窗的坐榻上,姿态一如既往的端庄静谧。
张姏姆“哼”了声,“什么姐姐?她也配?宝华那丫头,不过是程家旁支的庶女,若不是她娘死皮赖脸求着老夫人和尚书大人,能把女儿送到圣上的眼皮底下?想想那丫头也真是心机深重,平日装得老实、讨得娘娘和公主欢心,娘娘还想着过几年五殿下大了,送去他身边做个侍妾,没想到这丫头心气儿挺高,趁着娘娘午后出门,竟跑去环水阁里勾……”
她蓦地收了声,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
程贵嫔沉默了会儿,淡淡开口道:“算了,也未必就是她自己的意思。她模样出挑,圣上又……又是那样的性子,说不定一早就动了心。”顿了顿,“圣上这段日子,因为凉州叛军之事,甚是心烦,若是有宝华陪在身边、能让他欢喜几分,也是好事。”
“娘娘就是性子太软!”
张姏姆是程贵嫔从前在程府的乳娘,十分了解她脾性,闻言只觉得又心疼、又怒其不争。
“圣上那里,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可娘娘若肯听老婢一句劝,还是得把这事在老夫人面前闹上一闹,让尚书大人把他心里的盘算说清楚!宝华是他当初劝着娘娘收进宫的,指不定,是想要再送人到圣上身边帮他吹耳旁风!而且听说最近朝廷上因为立储的事、一直闹得不安宁。圣上迟迟不肯择定五殿下,老婢估摸着,尚书大人会不会……是指望着宝华得宠、再得皇子?”
年初的时候,凉州都督起兵谋反,发檄文昭告天下,痛斥齐帝昏聩无能,任由官员层层盘剥赈灾粮草,造成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