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水忙点点头,叶主任直起腰来,接过严星河递过去的病历夹,翻开看了看,然后交代道:“复查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这两天就可以安排出院了。”
原本何秋水还一脸乖巧的听着叶主任拿她当教学模板给学生讲课,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愣了愣,随即大喜过望。
明亮的大眼睛里倏地蹦出灼人的亮光来,急切的望向了自己的主治医师严星河。
他戴着蓝色的口罩,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对好看的瑞凤眼,朝她点点头,轻轻说了声:“恭喜啊,小姑娘。”
他细长的眼尾优雅地微微上翘,有点笑眯眯的样子,目光像他的声音一样温柔,何秋水望着他就眨了眨眼。
咦惹,我的主治医生生得真好看,住院什么都不好,唯有能看帅哥这一点好,可惜出院就见不着喽。
但是能出院她还是很高兴的,伸手揪着老何的袖子晃啊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严星河低头看了她一眼,失笑的摇摇头,然后又继续转身去听主任在讲什么了。
查完何秋水后叶琪带着一帮子小兵们出去了,严星河留在最后,接着询问何秋水的具体情况,末了问她:“昨天大便正常么?”
“……呃、正、正常。”被他这么一问,何秋水的脸立刻就红了,都过了这么久了,被问到这个问题她还是很别扭很别扭。
当然严星河不会觉得奇怪,问胃口好不好,睡眠好不好,二便正不正常,这是每日常规,都是写病程记录要写进去的。
不过他也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当下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加强锻炼的话,转身就走了。
望着他走出门的高挺背影,何秋水抬手摸摸自己滚烫的脸,半天才从尴尬里缓过神来。
出院出院出院!实在受不了每天都要来一次的尴尬了,哪家大姑娘被问屎尿屁不害臊的呜呜呜:)
严星河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催着自己的学生:“快给13床开检查单拿去给护士。”
然后低头开始签医嘱,同事王冠问他:“星河你今天几台?”
“四台。”严星河低头,签字签得飞快,头也不抬的应,“老张,帮我签个红处方。”
说着递给上级医师张天琪一张处方单,上头写着羟考酮缓释片的剂量用法,张天琪接过来看了下,签完后递回来,“你那48床还就那样?”
“骨癌晚期的,还能怎么样。”严星河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了句,转头指挥两个实习生把自己的病历夹全都搬去护士站给护士过医嘱。
然后站起来道:“我走了啊,我那七八个大宝贝老张你帮我盯着点儿。”
张天琪今天值班,点点头,目送同事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办公室去手术室,然后往椅子上一靠,摸了摸旁边的苹果,“苹果啊苹果,请保佑我今天一个新收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听见当班护士在外头喊他的名字:“张天琪医生,来收新收了!”
张天琪:“……”辣鸡苹果!骗我感情!!!
这就是骨二科的日常,日复一日,这里是医科大一附院的创伤骨科,是几个骨科里最辛苦、最脏最累、急诊最多的老牌血腥科室,可是大家却毫无怨言,还能苦中作乐。
张天琪忙着收病人,来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家里摔断了手,有些耳背,说话就很大声。
正在走廊上练习走路的何秋水听见声音,好奇心顿起,拄着拐杖就挪了过去,一脸兴致勃勃的看张医生和老人家你一句我一句比赛谁更大声。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糖果来,递一个给办公护士,“洋洋姐,请你吃糖。”
陈洋接过来,笑着问她:“严医生不是叫你好好锻炼不要到处凑热闹么?又不听话,小心他一会儿下手术了要教训你。”
之前何秋水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早就闷得长毛了,一下地复健就忍不住往人群里钻,病房又天天有新病人来,热闹得很,她一凑过去就叫人不小心推个趔趄,啪叽一下坐地上。
严星河知道以后气得够呛,从来都很温柔安抚她情绪的人,头一次凶狠的骂她:“你是不是不要腿了?要是想当瘸子,趁早出院,我是管不了你了,也包不了你好!”
把主治医师都给惹火了,何秋水是头一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道歉吧,接下来一整天都没见到严星河,只有护士过来给她加了个热奄包的治疗。
到了第二天严星河再来查房,她才可怜兮兮的说严医生对不起我再也不这样了,严星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扭头对实习生道:“开个留陪人,别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去。”
想到这件事,何秋水就有些讪讪的,对陈洋辩解道:“我都可以好好走路了的,不会再摔了。”
边说边扭头往后看了看,一脸警觉的模样。陈洋忍着笑,把她赶回了病房。
病房里到处都有她的个人痕迹,墙角甚至靠着一把琵琶,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好的时候,她就弹弹琵琶,可是曲声总是有些惆怅。
她不愿意去想太多以后的事,所以弹得也不多。
到了十一点,护工来通知她该去做检查了,老何推着轮子跟在一旁,“你自己走走,走到电梯口再坐。”
何秋水点点头,沿着墙根慢慢的走着,在护士站边上遇见了下手术出来休息的严星河,忙叫了声:“严医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