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桂花飘香。满月高悬,月光如银。
赌坊小二秦琥走在空寂的街道上,怀里揣着二两银子,往家里赶去。
此时已是深夜,游人已经散去,只有亭台楼阁、飞檐屋角下无数各式花灯,随风舞动。
秦琥的家靠在南城城墙边上,距离赌坊约六里路。
从赌坊回去,如果走路的话,大约要一炷香的时间,如果是跑的话,则只用一半时间。
不管是去赌坊还是回家,秦琥喜欢跑步,对他而言,这也是一种很好的强身健体方式。
快到自家胡同口,秦琥放慢了脚步,从胡同口放眼望去,远远瞧见院子里还透着一丝亮光。
推开小院的门,一面容姣好身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凳子上,望着天上的满月,落寞出神,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妇人眼角有些湿润,身上还落有好些从桂花书上飘零而下的桂花。
看得出来,这妇人坐的时间不短。
皎洁的月光,好似银雾般,朦朦胧胧撒落在院子里各个角落,清风拂面,勾起人无数的念想。
见阿娘在等自己,赶紧迎上去:“娘亲,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今天是月夕节,娘亲等你回来吃月饼。”阿娘见是秦琥回来了,先是转过身去用衣袖擦拭下眼角,然后拿起石桌上的月饼,递给秦琥。
秦琥看阿娘的动作,知道她又在想念父亲,秦琥故意装作没看到。
万家团圆的日子,因为少了一个人,家已不完整。
秦琥怕提起此事,更惹阿娘伤心。
三年的时间,阿娘好不容易将以往难过的事情,慢慢淡忘。
只不过逐渐愈合的伤口,依然会痛,一不小心触碰到,依然会鲜血淋漓。
“弟妹他们呢,都吃了吧?”秦琥问道。
“他们本来以为你今天会早点回来,想着一起吃月饼赏月呢。后来见你迟迟不回,他们吃了月饼回屋睡觉去了。”阿娘慈爱的看着秦琥,“慢点吃,别噎着了。”
秦琥边吃月饼边从怀里掏出那二两银子,放在石桌上说,“娘亲,这二两银子你收好,我见弟妹的衣服都破旧了,您给他们两人换身新衣裳吧。剩下的钱,您留着慢慢用。”
“不是前半个月你才给我二两银子,你们那又发工钱了?”望着石桌上的银子,阿娘迟疑地问道。
“李掌柜说我做事伶俐,特意赏我的,其他人都没有。”秦琥吃着月饼,含糊不清地说道。
“阿琥,不是娘亲的说你,赌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藏污纳垢,不是正经人家呆的地方,要不咱们另外再找份事做?虽说你现在被革除了秀才功名,没有了读书人身份,但替人抄抄写写总归是没问题的。你是做大哥的,也得替弟妹起个好头,不要让他们学着走歪路。。。。。。”
秦琥见阿娘絮絮叨叨还要说下,连忙打断道:“娘亲,我有些累了,我先进屋休息,您也早点歇息吧。”然后起身往屋里走去。
自从三年前去赌坊,这些话阿娘重重复复不知说了多少遍。
阿娘怔怔的坐在石凳上,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一阵风吹过,又有大把的桂花被吹落,落在石桌上,落在地上,月华似银,夜凉如水。
回到自己屋里的秦琥,用火摺子点亮油灯,再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这个箱子是用酸枝制成,方方正正,长约三尺,宽两尺,高两尺。
把箱子打开,拿开最上面的几本书,在箱子底部赫然放着一个骰盅,秦琥小心翼翼的把它拿出来,放在油灯前仔细看了又看,又呵了口气,拿块布轻轻擦拭起来。
骰盅越擦越亮,发出亮灿灿的铜光。
其他骰盅一般用木、竹、铁、瓷器等材质制作,而秦琥手中的这个骰盅竟然是用黄铜制作而成。
宣德年间,名动天下的宣德炉就是用黄铜烧制而成。
擦拭完后秦琥轻轻把骰盅放在桌子上,色泽优美、古朴静雅、做工精致,在油灯照耀下发出诱人的光彩,不像是一件赌具,反倒像是个艺术品,任谁看了都会爱不释手心生欢喜。
秦琥揭开骰盖,骰盘里静静躺着六粒玲珑剔透的骰子,这六粒骰子则是用象牙雕刻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