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好像从几个人的记忆中丢失了一样,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过来的。张记是灰蒙蒙的,和城里的天和街上的景一样,只有日出日落,开门关铺子,大家沉默的各自忙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
余振生不大想说话,他的心里像被压着一块石头一样的沉重,隐约中他觉得群青是替他去的,也是替了他死的。有几次他想去问问念知,可是念知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见到面也是对视一下转头就走。
和余振生一样,院子的其他人也变得沉默寡言。
春节过后两个月,杨五剩了半条命回来了,众人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杨五被人抓去当了华工,要不是发烧吃不下东西,华工把头以为他得了传染病给他丢了出来,又遇到好乞丐给了些残羹剩饭,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熬着拖着就回来了。
这小子也算是命大,小命算是保住了,将养了半个月竟有生龙活虎的,有了杨五带着伙计职业的笑容迎在铺子门口招呼着稀稀落落过往的客人,张记似乎有了些生气。
天依然冷冷的人也觉得慵懒,隐约觉得天色蒙蒙亮,余振生便听到院子传来女人的大声唉哟的呻吟,然后便是崔卫房间的咣当一声房门响,紧接着便是崔卫急促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振生,你嫂子快要生了,快来帮忙。”
余振生一翻身跳下床,抓起外衣裹在身上,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崔卫正在院子里转着圈的跺着叫嘴里嘟囔着:“我去告诉丈人家一声,振生你盯着点。。。。”
看他急火火的要走,振生一把拽住他,平时多么精明一个人,这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就乱了分成,这么想着他便说道:“报信不急,这里还是盯着比较好。我去请接生婆来,今天你就在家好好守着!”
说完他回头朝屋里喝着:“振家!去叫栓子哥接了蕊小姐去上学,顺便把孙婶也请过来。”
话音刚落,已经收拾利落的振家就从房里出来,撒腿奔着隔壁院子跑去。
眼瞅冬末春初,穿着单薄的崔卫竟然头上冒气了汗,听着房间里王萍的唉哟声急得直赚圈。余振生朝门外走了两步回身又拽了一把崔卫:“崔哥,你别慌神!”
“嘿嘿,嘿嘿,头一次,怎么不慌呢!”崔卫脸上竟是阵阵的憨笑。
“你去烧些开水,多烧一些,我去请人!”
崔卫哦了一声,略微迟楞了一下看着余振生的背影,心里一闪念他才二十小伙,咋还这么沉稳知道还挺多?就这么一想,便猛然镇定了下来,自嘲笑笑自己还不如个蒙头小伙。便朝房间里安慰着说着:“萍儿,不慌,振生去请人了,我烧了水马上来,你忍着点。”
余振生不知道崔卫是如何想,他只是下意识的知道该怎么做。自己上面两个姐姐,每个姐姐生娃的时候,都是这么个流程。
请了接生婆,孙神也回了院子,振生和崔卫打了招呼就铺子里了。天光已经大亮,街上也有了行人,路边早点摊大铁锅熬的豆浆冒着热气,余振生也觉得有点饿了,想着铺子里也没什么着急的事,便要了一碗热豆浆就着大饼卷果子吃了起来。
正门头吃着猛然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竟然是彭晋武,他急忙放下碗要站起来。
彭晋武按住他,示意他不用起来,然后在他身旁坐下,也朝摊主要了一碗豆浆两根果子。他将果子扯成一段段泡在热豆浆里,用筷子按着果子浸满豆浆才夹起吃了几口:“家里都还好吧?”
“还好!”余振生咀嚼的速度慢了许多。
“张记算了完了,可这两年完了的又岂止是张记。”彭晋武好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又像是在说给余振生听。
余振生低着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卷饼,嚼了几口咕噜咽下,他的喉结动了动:“彭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