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余振生在账房核对了账目,这段日子的生意似乎有些回暖,账面上的收入也多了些。余振生盘算着,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能见到盈利,那样大家也许就能过个踏实点的年了。
放下账目,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报纸,愁容又重新浮现在他那张年轻的面庞之上。
继续大同沦陷之后,紧紧相隔两个月,太原也沦陷了。汾阳距离太原也就一百多公里,也就是说就算报纸上没有登载关于汾阳的消息,余振生也明白一个道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他惦记着家里的亲人,有几次他真想立刻回家去看看,可每次看到严彩娥的时候余振生却开不了口。铺子里的生意依然是靠着作坊微薄的产出,而那些微薄的产出现在也只有余振生能做到。
桌上的电话铃响起,这声音打断了余振生的思绪,而这哑了一段时间的电话铃响的突然,又吓了余振生一跳。
他想不出这个时间会是谁打来电话,随手接起来喂喂了两声,那边滋滋啦啦的传来路飞的声音:“振生,是你吗?”
“大姐夫,是我是我,你咋打电话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啥子事?”余振生抓着话筒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路飞先是安慰余振生:“你别担心,爹娘都还好,这不是太原沦陷了吗,家里怕你担心,咱爹嘱咐我想办法也要联系到你。”
听路飞这么说,余振生才稍稍松了口气:“姐夫,你们可一定要小心,咱那可是离太原太近了。”
“这个我知道,不过大家都说,别看日本鬼子打了太原,想打我们汾阳没那么容易,咱这有可是有老蒋的飞机场,老蒋的飞机天天在汾阳上面飞给咱护着呢。”
“姐夫,你咋也信这个!”
路飞略带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笑道:“自欺欺人,自欺欺人,覆巢之下无完卵啊。”
余振生便又嘱咐:“姐夫,眼下要紧的事是多备点粮食,还有最好能把家里安顿好,还有。。。。。。”
路飞打断了余振生的话:“振生,这个你放心,这仗都不是今天才开始打,能做的准备我们也都做,炕洞修了地窖也挖了,咱老百姓除了想一万个办法活还能咋滴。只不过你说备粮这事,我们也愁,别说备粮食了,眼下吃的都紧张。爹说,再问问你能不能?”
“能!”余振生没等路费说完,干脆的答应着。
“那太好了,哎,这一打仗学校都开不出我们的工资,你在天津可得好好干,现在家里就指望你了。”
余振生嗯了一声:“那家里大姐夫就多费心。”
“得了,客气话咱就别说了,我这电话也不好打得久。你等下,还有人要跟你讲话。”
余振生正想问这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耳边就听到雷正的声音:“振生娃。”
“雷伯?您,您怎么回汾阳了?”这话问过之后余振生也想到,雷用死了雷伯还怎么留在宛平?
雷用叹气道:“雷小姑死了!让日本鬼子逼死了。谭二爷也不想回来了,委托我回来把这边事处理一下。我这回来想着给雷老爷把信儿带过去。”
余振生这才想到雷家和这边也已经很久没联系了,之前是因为轰炸电话都停了,电话邮局恢复之后,崔卫也去给严白木那打过电话发过电报但却都石沉大海。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战火让亲人的消息都杳无音信,可见严彩娥此时才是绝境,孤儿寡母独守异地撑着家业,连个亲人都联系不上。
“雷伯,您要去严家就顺便再带个信儿,我们大掌柜和大小姐都没了。”
电话那边忽然没了声音,余振生喂了两声,才重新听到雷正恍惚的声音传来:“你是说,张春明和张芳?”
余振生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个消息实在沉重,雷正的身子晃了晃,一旁的路飞忙扶着雷正。
“雷钰,雷小姑,张芳,春明,还有我的儿,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儿,保佑活着的好好活着,好给你们报仇!”雷正捂着老脸呜呜的哭了出来,这一哭他是憋的太久了。
挂断电话的余振生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这场日本人发起的侵略战争让多少人家破人亡。雷正念叨的那些人还不包括余振生的亲人,要给亲人们报仇,此刻他真恨不得冲出去杀几个日本人才能解了心中的这口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