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赶去的时候,春荔正好饮下第三杯酒。面颊红扑扑的,眉梢眼角的笑意全都若在苦水里浸过一遍似的。
之前在山上时,师父从来不让她碰这些东西。今儿个心里闷,一直听闻逢了糟心事儿可以借酒浇愁,可是几杯苦涩下肚,除了脑子晕晕乎乎之外,似乎更加郁闷了。
这苦闷到底缘何而来呢?是祁家老爷和夫人的欺骗么?春荔晃着酒杯摇摇头,她早就知道这两口子别有用心,无事不会献殷勤,即便是被人家利用了,也有她自愿的成分,所以这个原因算不得。那么‐‐
是恨自己遇事不争心太软吧!既然早知道自己被人家当做棋子,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在人家眼里,想必早已将她看成了傻子!所以用过了之后毫不吝啬的甩出手去,说得好听,代表二少爷去送礼,她一个没地位的丫鬟如何代表得了二少爷?从前生怕跑了的人这会儿轻而易举让她出门,呵呵,想撵她走就直说呗,祁夫人之所以这么做,想必是怕祁二问起来不知如何交代吧?既然夫人忌惮祁二,那么她似乎可以有恃无恐了。
&ldo;姑娘。&rdo;欣和连唤了三声,春荔都游走天外似的,干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
春荔顿时回过神儿来,&ldo;怎么了?&rdo;
&ldo;你都已经喝了很多了,不能再喝了。&rdo;欣和说着将她手边的酒壶拿了过来,小杨桃儿有眼力价儿,赶忙给春荔倒上了一杯热茶。
欣和看着春荔郑重道:&ldo;都怪我,本来想着喝酒庆祝一下与姑娘的
第二回相遇,可是却不成想……想必姑娘今儿个有心事,但是喝酒可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教你愁上加愁,苦上加苦。况且,你喝多了回去,当心主人说你。&rdo;
&ldo;主人?&rdo;春荔呵呵笑着放下了酒杯,眸中迷乱着妖娆,&ldo;我就是自己的主人。今日多谢姑娘款待,若是来日还有机会,我再回请姑娘。&rdo;
春荔说罢站起身,却忽然头疼欲裂般,身子晃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身后有人及时伸手搀住了她。
欣和看见来人警觉地站起,&ldo;你是什么人?&rdo;
阡陌还未曾开口,春荔却先道:&ldo;他是我师哥,二位姑娘慢用,咱们后会有期了。&rdo;
阡陌看了欣和与杨桃儿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便搀着春荔离开了。
杨桃儿双手着托腮,看着阡陌的背影咂嘴儿道:&ldo;这个男人好爷们儿!&rdo;
欣和觑她一眼,轻笑,&ldo;相中了?相中了就下手!左着咱们这回来嘉定也是寻姻缘的!&rdo;
&ldo;哟!他就住在月笼纱呢!&rdo;杨桃儿惊叫。&ldo;这就是所谓的近水楼台吧?主子。&rdo;
哪知她家主子却根本没搭理她,欣和此刻琢磨的却是,连住的地方都一样,看来自己与那绿衣姑娘还真是相当有缘呢!
客栈二楼之上,祁衔知道阡陌把春荔带回来了,早早整理好了床铺,打开了门,焦急地站在门口候着。
待阡陌进了屋子,祁衔顺势将门关上。便伸手想去接春荔,可是一心管师妹的阡陌没留意他的动作,直接给祁衔无视了,阡陌目不斜视地把春荔放到了床上,这时候春荔已经闭着眼醉得不省人事。
阡陌气愤道:&ldo;她根本就不会喝酒,若是一会儿吐酒该多难受啊!真是个傻妹子,要多委屈才这么作践自己!&rdo;
祁衔走过来,看着春荔,语气里满是自责,&ldo;对不起师哥,我答应过你,不让她受委屈的。却‐‐&rdo;
&ldo;不怪你,&rdo;阡陌打断了他,&ldo;指定是你老娘的事儿!你老爹不在家,除了她没别人儿!&rdo;
&ldo;师哥你房里可有热水?&rdo;祁衔不想再与他讨论家中的事儿,如今要紧的可是醉酒的那位。他看看春荔,又补充道:&ldo;最好弄一碗醒酒汤来。&rdo;
阡陌被他这一问也回了神儿,&ldo;你等着,我这就去准备。&rdo;
阡陌说完就出去了,还不忘将门关上。
房中就剩下了春荔与祁衔二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祁衔面上微微红了。
好在窗子开着,混着花香的微风顺着窗口拂过来,吹淡了某人的浮绪。
他轻叹一声,走到床边坐了下,看着春荔那痛苦又紧皱的眉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的滋味。
这些日子,到底叫她跟着自己受委屈了。既然连表哥都忍不住过来对阡陌提醒,想必他娘亲今日的举动很过分,若是这丫头清醒过来恐怕也会连带着他一起恨。恨吧,恨也比不放在心里好,祁衔对自己的这个念头先是一怔,而后又无奈笑了。
&ldo;师……父。&rdo;春荔忽然微微动了下身子,口中喃喃呓着。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面颊粉里透红的,像极了六月天里熟透的樱桃。
祁衔往前坐了坐,探着身问:&ldo;可是哪里不舒服?&rdo;
她依旧紧闭着眼睛,看样子难受极了,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ldo;师父,我,想回家了。&rdo;
他的心为之一揪,脱口道:&ldo;这里就是你的家。&rdo;
她似是听到了,不满地翻了下身,一只手还在胡乱的挥着,&ldo;这里是祁老二的家,不是我的家,不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