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斜睨了她一眼,嘟囔道:&ot;先前不是还兴高采烈地说要见识黄山美景的吗?&ot;
丹凤朝他哼了一声:&ot;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ot;
连珺初却似是有所思索,抬眼望向远处的群山。丹凤正欲再与他说话,却见他神情冷淡,先前眼里淡淡的笑意也忽然消失了,便噤声不语,默默地追随在他身侧。
蜿蜒的山道上,一时只剩风声疾劲,脚步匆匆。
待得下到山脚,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将马车驶了过来。丹凤撩起车帘,道:&ot;公子,请上车。&ot;
连珺初却摇了摇头,道:&ot;我现在还不想走。&ot;
丹凤一惊:&ot;是否还有事情未处理完?&ot;
&ot;不是。&ot;连珺初抬头望瞭望身后的山峰,&ot;许久未曾离开七星岛,我想自己走走。丹凤,你安排一人将后面那几个先带回七星岛去,再和重明他们回客栈等我。我到晚上回来与你们会合。&ot;
丹凤黛眉紧锁,重明上前道:&ot;公子,不如让丹凤先回客栈,我留下陪您。&ot;
连珺初笑了笑,道:&ot;你们是怕我一个人走丢了不成?我只是在附近走一会,不会去什么危险的地方。&ot;
重明与丹凤对望一眼,只得带着众人先行离开。
连珺初静静地站在雪地里,看着他们远去,随后,独自朝着另一条山路走去。
雪花乱舞,天地迷蒙一片。他踏着崎岖的山道上行,前方玉屏峰壁立千仞,如同一面高耸入云的玉石屏障,在大雪中若隐若现。此处是黄山最为奇险之地,山道狭窄陡峭,稍有不慎便要坠下山崖,又加上风雪袭来,他虽脚步沉稳,却仍是走得十分艰难。
一路上他从未停歇,身边古松参天,怪石林立,时或有惊起的动物在雪中飞快窜过,才有了一点动静。一级级石阶上雪屑散落,他不得不放慢脚步,以右肩撑着石壁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风雪交加之中,他花了接近两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此时天色已晚,他平息了一下呼吸,冒着大雪独自走到崖前,慢慢地倚着一株枯树坐了下来。
暮色沉沉,朔风呼啸,吹动他低垂的衣袖,袖口上的银刺也微微颤抖。他却好像忘记了严寒,扬起脸望着远处的天都峰。
雪花纷纷,那孤高傲世的山峰独自伫立在阴郁的天幕之下,仿佛已经等待了千年之久,还是始终静默无语。任由风霜侵袭,岁月流转,它们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态,不会有丝毫改变。
与此同时,泥泞小道上,岳如筝接过邵扬递给她的斗篷,将自己紧紧裹住。她翻身上马,顶着风雪缓缓前行。黄山已经被远远抛于身后,晦暗的夜色中,甚至无法回望到山峰的轮廓。
蹄踏冰屑,硬硬地踩出深浅不一的痕迹,一如她的心。
从认识唐雁初至今,已经即将四年,她从未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于江湖。
岳如筝有些恍惚地想,自己是否做了一场梦。梦里,梨花雨落,月光清浅,有个少年背着竹篓自山间向她缓缓而来,眼如点墨,唇边带着青涩的微笑。
细雪扑于脸颊,湿冷之后随即消融。
连珺初离开玉屏峰的时候,已是夜晚了。漆黑的天幕下,他独自走在无人的山道间,松涛声声,起伏不断,犹如晨钟暮鼓,苍老了人心。
走了许久,直至深夜,他才回到了客栈。
夜色中,丹凤正急得张望,一见他回来,便红着眼睛跑上去,道:&ot;公子!我以为你出事了!重明已经出去找你了!&ot;
连珺初怔了怔,低声道:&ot;抱歉,我回来得晚了。重明到哪里去了,我去找他回来。&ot;
&ot;不用了,我叫人去找他好了。&ot;她见连珺初身上全是雪屑,衣衫都有些凌乱了,不禁瞪大了眼睛,&ot;你到底干什么去了?&ot;
连珺初顾自走上楼梯,道:&ot;山路不好走而已,我还能干什么去?&ot;
丹凤嘟着嘴,眼里还带着疑惑,但见他不再说话,知道问了也是白费,只得将他推进房中,取来干净的衣服要为他更换。
连珺初站在床边,道:&ot;我自己可以,你出去休息吧。&ot;
丹凤愣了愣,往边上让了一步,颇为沮丧地将衣服放在床上,掩门离去。
连珺初倚着床栏脱下靴子,挪过床边的水盆,洗了双足,弯下腰,解开夹袍的系带,然后抬起手臂,用嘴咬着衣袖,慢慢地褪出来。
他那件苍青色夹袍里,是白色的单衣,但单衣的双袖只做到与他双臂齐长的位置。在他仅存的手臂上,紧紧套着铁制的圆锥,铁锥延至肘下的长度,尖端有孔,狭窄细长的短剑便是从这刺出。
这铁锥靠外的两侧还布满锋利的尖刺,在烛火下隐隐闪着阴冷的光。脱下这件单衣后,只见四道银链贯穿铁锥尾部的圆环,从连珺初的双肩环绕交错,沿着他的前胸后背将铁锥死死固定于臂端。
他用双足把换下的衣服放到床前椅子上,又将丹凤取来的衣服平铺在床上,人往后躺下,双臂伸入衣袖,再坐了起来。这衣服侧面与一般衣服不同,并没有系带,只是以银扣相接,他弯下腰,用脚扣好了侧襟。
烛火跳动着,房内光影一明一暗,连珺初看着自己的断臂,忽而一沉双肩,两支寒光四射的短剑便从铁制圆锥中刺了出来。他起身吹灭了蜡烛,坐在床沿上,缓缓抬起那两支连在他手臂上的剑,交错在身前,面无表情地端详着……hr